会互相交换礼物的热闹节日过去后,街上那些炫目的灯饰并没有撤掉,而是延续着那份季节感,继续作为夜景的点缀。
大学校区里虽然不至于像商圈一样大肆布置,但也意思意思地在行道树之间绕了些小灯泡来装饰,只不过让人比较不解的地方是,为什么连球场外围的铁丝网上也有份。
晚间到达球场的舒柚看着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有点无语地拨开像是水晶珠帘似的掛在球场出入口的球灯串。
「啊,柚子你来了。」
远远地就朝他挥手的李纪桓左右张望了下,有点疑惑地开口:「今天是要训练的日子对吧,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其他人今天都约好一起翘掉练习吗?」
舒柚耸耸肩,「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
「是说,昀光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他总不可能放你在这边然后自己翘训练吧?」因为没看到理应跟着出现的青年,所以李纪桓又拋出了疑问。
他原本还很担心过了圣诞节后这位柚子同学就会被恐怖情人队友监禁起来,还好这两个人都有正常地来上课,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了,互动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和谐了,吧。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依旧在当一个称职的npc,舒柚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重复着一样的话。
「我觉得你好像在敷衍我,但我没有证据。」李纪桓搭着大男孩的肩膀,另一隻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拋着排球,「不然柚子你陪我热身好不好,看你平常在捡球的时候反应都很快,感觉你的运动细胞应该也不错。」
「不要。」舒柚简洁地拋给自家同学这两个字。
被乾脆回绝的李纪桓有点被打击到,但还是不屈不挠地继续央求:「就低手传球就好,不会要你一直跑来跑去的啦。」
舒柚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我,腰痛。」
「......」停下了正在拋球的动作,李纪桓一脸了然地看向一边,「我的错,当我没问,请好好保重身体。」
把人打发走后,舒柚轻轻呼了口气,其实他今天本来没打算过来的,毕竟昨天晚上被某个很不懂得拿捏分寸的浑蛋搞得很累,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球队有个特别企划他才不会奉陪。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估摸着其他人应该差不多要到场了,他便朝那个跑去和别的系排球员聊天的同学招招手,在对方来到他的身旁后,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眼罩替换对方的眼镜。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李纪桓只能任由他家同学摆布,因为视觉被剥夺害他充满不确定的恐惧感,而且双手还被抓住,只能地站在原地,「那个,请问等等是有人会来围殴我还是怎样吗?我我我、我应该是没有欠谁钱吧......」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周围好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说什么「准备好了没」之类的话,准备什么啊到底,是准备暴打他一顿还是把他丢到子母车里面?愚人节已经过很久了,总不会是把明年的日程提前了吧?
就在他怀着种种心思七上八下的同时,某个超级耳熟的旋律在不算整齐的男声中成形,过了好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这是男低音版本的生日快乐歌。
只有四句的祝贺歌很快便结束了,而他的视觉也跟着归还,帮他拿掉眼罩的柚子同学还很细心地把眼镜戴回去,让他可以看清楚面前插着蜡烛的蛋糕。
「这、这个是......咦,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
看着像是当机一样开始语无伦次的眼镜大男孩,舒柚有趣地勾起唇角,「什么为什么,明天是你的生日啊,还记得吗?」
「啊......」李纪桓的表情有点呆滞,因为家人习惯在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庆祝他的生日,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了。
「来来来,寿星快点许愿吧,不然一直端着手也会痠耶,赶紧切蜡烛吹蛋糕了。」身为人体蛋糕架的队长带头催促着,然后被队友吐槽等等蜡烛全部由队长的盘子接收。
总算回过神来的李纪桓连忙进行吹蜡烛前的仪式,然后一口气把暖橘色的烛火吹熄。
围成一圈的学长们鼓譟着拍手欢呼,有人把塑胶刀递给寿星,有的则是端着盘子等分食,还有人调侃道怎么不晚个一天再出生,刚好一边跨年一边庆祝不是更省事,而寿星本人则表示他是故意提早蹦出来抢个好位置欣赏人生第一场跨年烟火的,引来一阵哄笑。
并没有加入嬉闹的人群当中,舒柚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达到预期的惊喜效果果然会让人很愉悦啊。
「唉,好羡慕纪桓,能让小柚主动策划生日惊喜。」同样脱离骚乱中心的黎昀光靠到棕发大男孩的身边,有感而发地说道。
舒柚瞟了那个又在无病呻吟的人一眼,「干嘛,你也需要吗,都几岁的人了。」
他会提议要帮自家同学庆生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想补偿和感谢,就算没有言明,他大概也能想像得到对方被某人压榨的经过,估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面对过很多次不合理的要求了,不过撇除被强行编入队伍当作助力这点,这个同学是真的很关心他们之间的事情,这阵子不只他被搞得很烦,他的同学应该多少也被波及到了吧。
「我跟纪桓同岁啊,为什么他有我就没有。」黎昀光鼓起脸颊,不服气地巴着大男孩,「我也想要小柚帮我庆祝生日。」
「你的生日在某方面来说其实超级盛大的吧,举国上下都会帮你庆祝耶。」用手掌挡开那颗一直在他脖子上蹭的脑袋,舒柚根据客观事实回应道。
「欸——可是我就想要小柚帮我庆生啊。」黎昀光持续耍赖,「帮我庆生帮我庆生,好不好嘛——」
「帮你庆生,然后你也要把这件事写进那个日记里面吗?」
青年拖得长长的尾音戛然而止。
「手机里面记了一堆有的没的,你要不要乾脆改姓我妻算了。」舒柚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为什么连被我骂变态的事情也要写进去啊,这种事情需要特别记得吗?」
那天他偶然看见这位黎先生的手机萤幕停留在一大串文字的画面,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个人像是史官一样在写可怕的日记,里头的内容无一不是和他有关的,越看越觉得这人的恆心简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到底为什么有办法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还如此鉅细靡遗啊,这还是人类吗。
「因为不想忘记啊。」微微抬起头,黎昀光看着场上那些笑着打闹的队友们,「以前都觉得只有课本上的内容需要记得,记忆力是要用在考试上拿高分的,等真的遇到很想牢牢记住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开始患得患失,变得不信任自己的记性了。」
忘了考前所背诵的笔记和重点,下场就是拿不到分数而已;但是忘了和舒柚有关的那些事,他和这个人之间就什么联系都没有了。
听完这番解释,舒柚撇头哼了声,「认识之前的那些就算了,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吧。」
「咦?」黎昀光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用自己的脑袋努力记起来,不要什么事情都丢到手机里面,好歹也用点心去记得吧。」舒柚把还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拔起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就算你忘了我也会替你记着,所以不准再依赖手机了,听见没?」
青年愣了半晌,接着默默地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文档都清除了。
舒柚被这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想遏止一下这种活像某个粉毛病娇的行径,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乾脆地把这几年的心血全删了,一整个让人措手不及。
爽快地断捨离的青年露出了清爽明朗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现在就算不写日记也没关係了。」
有点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舒柚实在想不透是刚刚的哪句话让对方开悟了。
就在他眼睁睁地看着某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同时,一道咳嗽声从旁侧响起,让他赶紧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只见身为主役的眼镜大男孩端着两盘蛋糕,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口道:「两位,吃蛋糕了,还有公眾场合请注意光害的影响范围,谢谢合作。」
他本来还想和这两位主要策画人表达自己澎湃的心情,但是刚刚眼睛被闪到一下害他的感动打折了。
黎昀光笑容可掬地接过了两个纸盘,「决定了,之后补送你一个眼罩当作生日礼物。」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送我一副墨镜吗,至少听起来比较高级啊!」李纪桓有点悲愤,居然不是要阻隔光害而是要阻断视觉,这种同学简直缺乏良知。
没有参与对话的舒柚兀自吃起了奶油蛋糕,顺便帮误交损友的寿星同学默哀。
「对了,虽然感觉机率不大,但姑且还是问一下,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跨年吗?」暂且放下争取生日礼物的话题,李纪桓推了下眼镜,向这两位脱单的人类发出了邀约。
舒柚和黎昀光互看了一眼,由前者做出回覆:「我们就不去了,约好要在我家看电影。」
「欸,果然是这样啊。」因为是意料之内的答案,所以李纪桓完全没有其他的反应,反正他也是随口问问而已。
在转身返回学长群前,他打量了下那两个一边在嗑蛋糕一边在讨论某家甜点店的同学,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今年结束以前总算能尘埃落定了,所以说这两个人啊,果然还是这样比较让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