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乔绾怎么也不懂,慕迟昨夜熬夜看折子,今日又外出一整日,哪里来的这样足的精力。
临睡前,乔绾只记得自己被人抱进浴桶。
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乔绾皱了皱眉,腰身动一下便酸软无比。
“醒了?”低哑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清越动听。
乔绾睁开眼,看着阳光透过阑窗照进房中,蓦地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看着头顶只着中衣的男人,下瞬匆忙坐起身。
只是因腰背酸软,动作僵滞了片刻。
慕迟愣了愣,伸手扶着她:“怎么?”
乔绾脸颊涨红,拿过衣裳胡乱地往身上穿:“我,我还要去金银斋,午前有生意要谈。”
慕迟微怔。
他幻想过无数种醒来后的画面,准备了诸多话语,他想与她成亲,让她成为他的妻,唯一的妻。
可独独未曾想,在发生昨日肌肤之亲后,她想的竟是……竟是金银斋。
转念却又觉得没什么意外,她本就不是在意清白与否之人。
甚至昨夜她之所以回应,也只是……一时被他所迷惑。
即便这般想着,慕迟心中还是升起阵阵酸涩,他看着她慌乱的动作,抿着唇上前,接过她的衣裳,看着她身上暧昧的印记,小腹微热,最终为她一件件穿好,又将她拉到梳妆台前,梳头绾发。
乔绾的心越发失控,耳垂红得要滴血,待慕迟将珠钗插入发髻,她飞快站起身:“我先去金银斋了。”
说完匆匆忙忙往外走。
却在走出偏院后响起未曾拿账本,又飞快地折返,未曾想刚进房间,便见慕迟正神色惶然地寻找着什么。
乔绾正要询问,便见他从桌角下将那枚翠竹香囊捡起,重新郑重地挂在腰间。
乔绾愣住,看着他格外珍视的动作,那明明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香囊,还是她送给旁人的……
“慕迟!”她蓦地作声。
慕迟一惊,转过身来看着她。
乔绾抿了抿唇,踮脚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拿了账本便朝外走。
慕迟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抬手抚了抚唇,还带着她身上的暖香。
他不觉扯了扯唇,笑了。
司礼早已在偏院外候着,见长乐公主都出来许久也不见公子出来,不免有些着急,几经思忖走进院中,还未等敲房门,房门便从里面开了。
司礼忙放下手:“公子。”随后诡异地发现,公子的唇角仍带着笑,就连那股森冷的寒意,今日仿佛都淡了几分。
慕迟“嗯”了一声,只觉得今日的司礼也瞧着顺眼了些。
他缓步朝外走,方才走出偏院,便听见一旁的院落传来几声孩童的欢笑声。
司礼忙道:“是楚公子,今日休沐,不用去学堂。”
楚无咎。
慕迟的脚步一顿,眉心不觉蹙起。
他再次想起当初的一家三口,以及那个老妇人说:只因生孩子便差点入了鬼门关。
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不值当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所以昨夜,他有所克制。
可是……在昨夜之前,他从不知,碰到她,要克制会如此艰难。
“你去找宋攀要避子汤的方子。”慕迟吩咐。
“是……”司礼习以为常地应下,下刻陡然反应过来,惊讶道,“避子汤?”
“吵嚷什么?”慕迟凝眉,“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是,”司礼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属下定寻来最好的方子,不会有损长乐公主一丝一毫……”
“什么?”慕迟不解,片刻后反应过来,目光阴沉地打量着他,“是男子喝的。”
司礼:“……”
“属下这就去办。”
慕迟沉沉地应了一声,却在司礼转身的瞬间注意到他的腰间有东西一闪而过:“且慢。”
“公子?”
慕迟看向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香囊不错。”
司礼脸颊一热:“是倚翠姑娘送的。”
慕迟脸色微沉,定定打量香囊许久,方才挥挥手放他离开。
*
金银斋。
乔绾坐在柜台后,一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前方。
昨夜香艳的画面涌入脑子,以及那句“我爱你”。
她今日并未有生意要谈,只是……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慕迟,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什么?
说她昨夜色迷心窍,被他诱惑了?还是说她虽然未曾喝酒,但就是平白无故醉了,才会做出那些事?
乔绾在心底哀嚎一声,恨恨地暗道一句:“美色误人。”
直到午后,金银斋进货的伙计回来,乔绾才终于打起些精神。
乔绾是认真想要经营好金银斋的,那么进货便不能在燕都进了,丝绸从江南进,毛毡自西北进,狐裘大氅自北部进,算下来,一年能省下千两银子。
而这些伙计大多是走南闯北过的,乔绾将货物安置好,最爱的便是听他们讲那些精彩的异域经历。
今日也不例外。
伙计是从西北进来了一批毛毡,他们看见了大漠,他们口中,大漠是如此的雄浑而风情万种。
乔绾暗想,自己的身子已经好转了许多,也许往后她若是来了兴致,也可以随着商队四处游历进货。
因那些伙计一路奔波,乔绾便让他们提早回家休息。
金银斋逐渐安静,乔绾仍在想着游历一事,一转头便看见一旁的倚翠正在仔细地绣着什么。
乔绾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刚要打趣询问,便发觉倚翠拿着的是一枚男子香包,绣着“礼”字。
乔绾的打趣声僵在嘴边,默了默重新缩回柜台后。
她又想到今晨慕迟那样珍视那枚翠竹香囊的画面,心底慢慢悠悠地升起一丝怜意。
这日后,乔绾和慕迟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改变着。
乔绾不再回绝慕迟的接近,他们每晚相拥而眠,只是再未欢好过,乔绾也绝口不提那晚之事。
慕迟心中暗自惶恐良久,只怕她从未将那晚当做一回事。
她生性洒脱,说不在意便真能做出不在意之事。
慕迟自己也未曾想到,有一日,自己这样的人,会想着用“负责”留住她的心。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想看着她骄纵蛮横地自在,想看她恣意放肆地欢笑。
他再做不出困住她这样的事。
幸而她再未排斥他的靠近,他心中的焦虑逐渐平复。
这日,慕迟醒来得早,未曾作声,只看着背对着自己、被自己紧拥在怀的乔绾,良久伏靠在她的肩头,偏首印上一吻。
乔绾动了动身子,嗓音犹带着初初醒来的喑哑:“什么时辰了?”
慕迟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乔绾眯了眯眼:“不困了。”
说着撑着他的胸口坐起身。
慕迟随着她坐起身,将她的发拢到一侧,又紧紧抱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放开手,习惯地替她整理着衣裳,描眉绾发。
直到忙完,慕迟方才回身穿衣,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的香囊。
这是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
近些时日不少朝臣都似有若无地询问,这香囊可是佳人相送?得知答案后再夸上一句甚是般配。
甚至后来,更有“太子将纳妃”的传闻传出。
慕迟很喜欢听他们口中的“般配”二字,更喜爱那句“太子妃”,便一直未曾澄清。
可今日,慕迟再一摩挲,心中大惊。
香囊不见了。
他飞快环视四周,目光如炬地寻找着,可是一眼便望尽的床榻与桌下均都没有,昨夜睡前他还曾看见过。
慕迟心中阵阵焦灼,转身朝外走,刚要命人便是将地面翻将过来,也要将香囊找到。
乔绾正在外间看着他:“你在找什么?”
慕迟一僵,想到那到底是她送与闻叙白的香囊,抿了抿唇:“没什么。”
乔绾眨了眨眼:“啊?我还以为你丢了这个呢。”
她摊开手,一枚月白色香囊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香囊上绣着并不算精致的雪山青莲,看起来格外陌生。
慕迟刚要道“不是此物”,却在看清右下角绣着的两个熟悉字迹时飞快反应过来。
——“绾绾”。
她的名字。
慕迟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她:“这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