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不觉站起身,看着慕迟那张惊艳的面庞,倏地想起当初在九原城时,她将那件花花绿绿的丑衣裳拿给他,他穿着却不见轻浮,反而鲜亮无双。
之后几日,金银斋与之相似的不甚好看的衣裳卖出不少……
思及此,乔绾大步朝门口走去。
慕迟见乔绾朝自己走来,愣了一下,眼中多了一丝不安。
却没等他开口,乔绾便抓着他朝里间走去。
慕迟微怔,见她一副要避开旁人注目的急切模样,心中忍不住自嘲。
她果真不愿与他并肩出现。
乔绾不知慕迟心中想着什么,只自一旁拿出一身藕荷袍服,塞到慕迟怀中:“换衣裳。”
慕迟的眉眼罕有的迷惑。
乔绾催促:“快些啊。”
慕迟仔细地看着她的神色,确认并无嫌厌与不耐烦后方才看了看怀中的袍服,并未多问,只徐徐褪下外袍。
乔绾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明明只是脱个外裳,他做起来却格外赏心悦目。
乔绾飞快地转过身,脸颊莫名发烫。
直到慕迟换好衣裳走到她跟前,乔绾抬眸看去,目光一滞。
若说穿白衣的慕迟如冰山雪莲,那穿藕荷色袍服的慕迟则更像精心娇养的芙蕖,生于连天碧水中,清艳绝俗。
“好看?”慕迟察觉到她的呆怔,眉眼添了笑意。
他喜欢她看着他的样子,即便只是看这张脸。
乔绾回过神来,低咳一声没好气道:“也就那样。”
说完推了他一把:“快出去吧。”却在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不知为何,想到一会儿的画面,心中有些不悦起来。
乔绾抿了抿唇,绝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索性径自将门推开。
金银斋的众人几乎同时朝这边望来,而后再未移开目光。
乔绾看着众人意料之中的反应,心底反而烦乱,瞥了慕迟一眼便朝柜台处走去。
左右慕迟不喜爱被人围观,露一面大抵便会拂袖离去。
慕迟唇角的笑僵住,此刻怎会不知乔绾的打算。
以往那个不愿旁人多看他一眼的乔绾,如今却将他推给旁人观看。
慕迟看向乔绾,后者正紧抿着唇低头拨着算盘,没有看他一眼。
若是以往,慕迟早便离去,可看着柜台后的乔绾,脚步莫名停了下来。
这是她的金银斋,她需要他。
慕迟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强忍着不适任由旁人看着,目光始终落在柜台后的女子身上。
金银斋的生意果真好了不少,单是慕迟身上这身衣裳便卖出十余件。
乔绾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入了自己的口袋,心中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愈发烦躁起来。
尤其被慕迟这样凝望着,像是一匹孤零零立于人群中的小狼,心中更是被勾起了丝丝缕缕的歉疚。
最终在一位身着胡服、女扮男装的女子走到慕迟跟前,轻柔地唤了声“公子”后,乔绾手中的算盘“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慕迟看着她,眸光微微亮了亮。
乔绾闷不作声地走上前,拉着慕迟便朝外走。
慕迟任由她拉着,看着她头上的步摇摇曳,红衣如火,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了对面的马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乔绾回身刚要说些什么,腰身陡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抵在了车壁上,慕迟垂眸便亲了下去。
乔绾震惊地睁大眼,用力拍打了几下慕迟。
慕迟却始终纹丝不动,不管不顾地吻着她。
就像她曾翻看的那些话本子里说的那样。
他轻吮着她的唇,如荒漠里久未饮水的行子,汲取着维系生命的甘霖。
乔绾只觉唇上点点滴滴的酥麻沿着经脉一寸寸地延伸着,意识越发迷乱。
唇齿交缠间,她听见一声引人心颤的低唤:“绾绾……”
乔绾怔住,却在此时,慕迟叩开了她的齿关,舌长驱直入,带着丝丝缕缕的霸道与讨好,加深了这个吻,吞噬着她的呼吸。
喘息声渐渐响起。
乔绾的呼吸顷刻便乱了,自鼻息间溢出一声闷哼。
揽着她的手蓦地一紧,慕迟气喘吁吁地伏靠在她的肩头,唇色嫣红。
良久他哑声道:“方才,你可是有捻酸?”话落,又匆忙补充,“一丁点儿的那种也算。”
乔绾抿了下唇,她不想说有,可刚刚她的不悦太过明显,索性闭嘴不言。
慕迟见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似以往那般阴阳怪气的笑,反而像吃了一口蜜饯,欢愉至极。
“乔绾,我很高兴。”他轻声呢喃,身躯微微蜷起,紧紧拥着她,眼眶微红。
是真的很高兴。
如果前半生的囚禁,是为了换得此刻的美好,他想,他的前半生也许并没有那般难以忍受。
也许,再努力一些,他这样活在阴暗中的怪物,也可以配得上那一抹骄阳,也可以……让这抹骄阳有一刻,照在他的身上。
乔绾的呼吸仍有些紊乱,她侧眸看着眼前腰身微弓的慕迟,不知为何想到了梦境中,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那个少年孤零零地坐在黑暗无光的地牢中,生着一双不似活人的眼眸,死气沉沉。
而眼前的慕迟,却让人在他微蜷的肢体上,看出了一丝……自卑。
乔绾静默良久,迟疑着是否要将自己的那些梦境说出,可想到他始终未曾提及到的那些过往,她最终没有言语。
*
乔绾和慕迟出城放纸鸢的日子,定在了七日后。
早在之前慕迟便已命司礼备好了纸鸢。
乔绾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鷞鸠,比当年她与景阑一同去放的那个要大上一倍。
而司礼给慕迟备的,原本是时兴的锦鲤纸鸢,可慕迟看着那锦鲤便想到当年景阑放的那只金鱼,神色登时阴沉下来,命人亲自做了龙状纸鸢。
鲤鱼跃龙门,方才能化龙。
而他定要比那破金鱼好!
临近前一日,司礼才将纸鸢拿来,彼时慕迟罕有的没待在偏院,反而一人待在书房。
司礼在外等候良久,里面方才有了动静。
他走进书房,便望见一抹白影背对着他站在书案前,身上的白衣崭新,墨发齐整。
司礼一愣,公子生得好看他自是知晓的,可眼下不知为何,明明公子还是以往那副模样,却总觉着哪里不同了。
“如何?”慕迟淡淡问。
司礼不解,旋即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公子这是……在打扮?
“公子……颜色无双。”司礼低头,默默应。
慕迟再未多言,只摆摆手挥退了他,许久倏地想到什么,转身走到书案后,将一个紫檀木盒取了出来。
慕迟摩挲着里面的物件,神色恍惚了下。
仔细想来,他拥有的她的东西并不多。
可是,即便是抢来的,他仍旧欢喜。
最起码,他希望往后她回忆起放纸鸢,想到的是他,而不是景阑。
翌日,天色格外晴朗。
一早慕迟便不见了身影,倒是吩咐人备好了早食。
梳妆打扮后,乔绾便脚步轻快地朝府邸门口走去,火红的裙裳在身后拂动。
却在看见等在马车下的白影时脚步一顿。
如玉胜雪的容色,长身玉立,身上的白衣与她身上的红裳样式如出一辙,墨发高挽,美若芙蕖。
乔绾的目光却定在了他的腰间。
那里坠着一枚香囊,香囊上的绣着清雅的翠竹,格外熟悉。
而香囊的右下角,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宛”字。
她亲自绣的。
作者有话说:
当初的狗子:把你的香囊故意扔给别的男人 ̄ー ̄
现在的狗子:只能拥有你给别的男人的香囊┭┮﹏┭┮
(大概还有两三章就正文完结啦!)
(本章明晚18:00前评论有小红包哉~)
第76章 、游玩
马车晃晃荡荡地前行, 车窗半开,乔绾听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偶尔瞥见慕迟腰间的香囊, 不觉出神。
这个香囊是她当初送给闻叙白的,后来二人的亲事作废,她让人将翠玉簪送还回去, 至于香囊也再未在意。
未曾想如今竟出现在慕迟身上, 依旧崭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