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凝眉:“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慕迟动了动唇,动作一时有些局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怕她会后悔,还因为……其实他根本难以入眠,不若守在此处。
乔绾听不见回应,忍着困意不耐地挥挥手:“天色很晚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便要将房门关上。
“乔绾……”慕迟蓦地艰涩作声。
乔绾的动作一滞,不解地看向他。
慕迟垂目看她:“过段时日便是春闱了,燕都正值放纸鸢的时候。”
她说过,除了雪,最喜欢的便是放纸鸢了。
乔绾的眸光滞了滞:“哦,到时再说吧。”
慕迟的面色隐隐泛起失落。
乔绾:“无事的话……”
“乔绾,忘了同你说了,”慕迟打断了她,徐徐露出一抹笑来,刹那间如雪莲盛放,霜坠花枝,
“今晚我很开心。”
乔绾锁着眉头眨了下眼,而后“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慕迟看着离自己只差分毫的紧闭着的房门,唇角的笑微微敛了敛,许久转身离去。
慕迟回到书房,一股热浪汹涌而来,数个炭盆安静地燃烧着,火光忽明忽暗。
正值深夜,慕迟躺在软榻上,却无半分困意。
他盯着炭盆里的光火,看了一会儿,想到乔绾要他回来休息的话,她既然开口,他总是要应的。
慕迟起身,拿出自到了九原城便再未用过的香料,放入炭盆中。
恍惚里,他仿佛看见乔绾手中拿着鷞鸠纸鸢,边跑边回眸笑着,而这一次,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隔日。
司礼一早来送军务折子,推开书房门后却愣住。
一股熟悉的迷香香气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说:
卑微狗子在线还债(点烟
狗子:老婆让往东绝不往西!
绾绾:春闱?有点耳熟.
第67章 、相处
司礼依稀记得, 上一次公子靠着迷香入睡还是初到九原城的那晚。
之后长乐公主现身,公子便再未碰过这香。
如今又在公子房中嗅到浓郁的香气,司礼心中不免复杂万分。
他隐隐觉得, 公子因被喂了太多毒药导致体寒是真,可房中点燃数个炭盆都不觉温暖,甚至冰冷到难以入睡, 却是心病。
在心底轻叹一声, 司礼想到前日长乐公主突然搬离寝房、公子容色苍白离开的情形, 又想到下人说昨夜一整夜书房烛火不断,想必公子一整宿没睡。
今日他难得睡着, 便只悄悄地将阑窗打开,安静等待着,未曾出声。
慕迟醒来时,已是巳时,天光大亮。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 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
慕迟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慌乱, 额头泛起冷汗,匆忙坐起身。
“公子, 您醒了?”司礼听见动静, 忙走了过来。
“公主呢?”慕迟的声音仍带着初醒的沙哑,满是仓皇, “她在何处?”
司礼一怔, 忙应:“长乐公主大抵在偏院,属下这就去看看。”
话落, 匆忙闪身跑了出去。
慕迟看着司礼的身影, 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昨夜她应下了他半年为期的相处,还要他好好休息。
可一早没能见到她,他心中仍觉得不安,索性披着松垮垮的狐裘,踏着屋内穿的帛屐朝外走。
司礼恰好回来,神色有些为难:“公子,在偏院伺候的侍女说,长乐公主一早便和倚翠姑娘出府了,好像要忙金银斋的事。”
慕迟神色微僵,心中的不安逐渐淡去,只紧抿着唇。
他答应她的,不能限制她前往金银斋。
“公子?”司礼轻唤。
慕迟回过神来:“无事了,”说着转身回到书房,“将前几日李慕玄招出的名单拿过来。”
在外征战这两年,李慕玄的人没少给他惹麻烦,以往他并无所惧,想要他的命凭本事便来取,可惜那些人手段太弱,疏漏层出。
而今却不行,他有了挂念,便须得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拔了。
司礼听着公子阴冷的语气,便知那些人大抵是凶多吉少了。
转念却又忍不住想,公子果真是心病吧。
只是……若是身病仍有御医,心病怕是难了。
*
金银斋已经装潢好了。
乔绾和倚翠一早便去了铺子,准备先置办一番。
慕迟的人做事格外利落,便是九原城的拂尘都原模原样地运了过来。
只是九原到底不比燕都,燕都繁华,衣裳首饰也比之要华丽大气些,乔绾便打算未来几日与倚翠多在燕都走动一番,看看时兴的样式,还要再招些新的绣娘、账房。
想来要忙碌一段时日。
这日从金银斋忙完,乔绾和倚翠二人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忙了一整日,用过晚食,喝了药,从冰室出来乔绾便径自回了偏院,疲惫地倒在了床榻上,睡意顷刻涌来。
慕迟急匆匆地回府时,便得知乔绾已经回来了。
他抬脚便要朝偏院走,下刻却又在嗅到身上的血腥味时顿住。
这是今日在牢中审问名单上的其中几人时沾染上的。
安静了几息,慕迟沉默着转身回了书房。
跟在身后的司礼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公子一路飞身归来,怎么回了府反而临阵脱逃了?
可不过片刻,书房门便被人打开,慕迟换了一袭新衣,白衣胜雪,凌乱的墨发也已梳理整齐,披着夜色朝偏院走去。
一路上慕迟心中竟冒着难以克制的无措,今夜是他们第一次如当年般相处。
走到偏院,想到那日乔绾说过的“尊重她”那番话,慕迟停在了院中,看着卧房雀跃的晕黄烛火顿了顿,让侍女去通传。
侍女很快便诚惶诚恐地折返回来:“殿下,乔姑娘说她今日疲惫,已经休息了,请殿下也回房休息。”
慕迟的满心期待僵在心口,定定站在院中,良久问道:“她果真这般说的?”
“乔姑娘确是这般说的。”侍女垂着头恭敬应。
事实上,乔姑娘不止说了这话,还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语气有些烦躁。
慕迟长久未曾言语,心中却忍不住在想,她可是悔了?
后悔应下他昨夜之事?
“殿下可要叫醒乔姑娘?”侍女见慕迟未曾离去,小声问道。
慕迟长睫微顿,好一会儿低声道:“不用。”
听闻她今日离开一整日,定是累了,才不是悔了。
若是将她吵醒,她不悦之下真的悔了呢……
“你告诉她,我会好好休息的。”慕迟静静道。
侍女应了一声回了房中,慕迟挥退旁人,直到院中只剩下他一人,他方才缓步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
夜色寒凉,石椅更甚。
一股森冷油然而起,慕迟坐在那儿一动未动。
有值守的下人在离着很远的地方朝这边偷偷瞧着,只看见那位好看得像神仙的殿下在漆黑的夜色中坐着,目光直直看向卧房的方向。
直到卧房内的烛火轻轻跳动了下,熄灭了,他方才起身离去。
然而不止今夜,未来几日乔绾始终忙碌得紧,每日往金银斋跑得格外勤。
即便慕迟每日早起,也不过打声招呼便匆忙离去,夜晚回来,她也只满眼疲惫地从冰室出来便径自睡下,留给他最多的便是一句“你也好好休息”。
而慕迟每晚只能坐在庭院中,看着她房中的烛火渐渐熄灭。
慕迟心中越发烦躁,不知第几次问司礼:“金银斋中可是招了男子?”
司礼垂头应:“长乐公主只招了一名男子,是位年过五旬的账房先生。”
慕迟抿着唇,不再言语。
司礼看着公子,想到每日清晨去书房,总能嗅到熟悉的迷药香气,便知道公子的确如长乐公主所说,“好好休息”了。
可这样终归不是法子,司礼提议:“不若公子去金银斋找长乐公主?”
慕迟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下,却很快陷入一片晦暗之中,他垂眸轻声道:“不了。”
乔绾当初才开始置办金银斋时,回绝了他的帮助,慕迟以往不懂,如今能隐约察觉到,乔绾是不想让他插手金银斋的。
那里好像……是她的一片可以令她心安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