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往被子里缩了缩:“我很想他……”
想听他说话,想睡小睡袋,想继续蜜月,想他拍拍我的后背揉揉我的耳朵,哄我入睡。
但季庭屿知道,那再也不可能了。
“想他咱们就去找他。”
那么多大风大浪生离死别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呢?
可小猫摇了摇头。
“不能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我撕碎了,又拼起来。
还能是原来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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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季庭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出一个人样来。
湿漉漉的小猫擦干毛发,挺起胸脯,假装自己还是那头无所不能的狮子。
他开始按部就班地工作,重新吃起令人作呕的罐头汉堡,从豪华的猫咪城堡里搬了出去,在办公室放一只太阳花坐垫,晚上变回小猫窝在坐垫上随便糊弄一宿。
他不再需要小猫包,不再需要热气腾腾的食物,不再需要充满alpha气味的怀抱。
他一点一点地将贺灼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出去,如同破茧失败的蚕,割下身上臃肿的壳,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黑夜告诫自己——
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sk
他甚至没事找事地和上级要了几个外派任务,去其他基地传授经验,一个最短也要两三年。
任务是最高保密级,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讯息,就是霍华德动用特权也无法查到他最终的目的地。
换言之,只要他成功离开尼威尔,任贺灼有再大的本事,都不可能找到他。
七八年不见,还有什么忘不了的呢?
他自欺欺人地想。
除了罗莎琳和沙漠青,基地没人知道他要走,大伙都在忙着准备篝火晚会,庆祝季庭屿恢复元气,庆祝他们再一次死里逃生。
地点还是冰冻湖边。
没了豪华海鲜,但烧酒和烤全羊管够。
队员们吃饱喝足,围着影影绰绰的篝火跳舞,季庭屿看着他们一张张映着火光的鲜活脸庞,总觉得前世那场夺走所有人生命的爆炸就像场梦一样。
有几个小孩儿喝醉了跑来找季庭屿:“老大……你真不要贺总了吗……贺总多好啊……”
“他很好,但我要不起了。”
“真不要了?真不要那我要啦!”有几个人趁着酒劲起哄,起着起着就越来越小声:“其实我一直喜欢他……但他太完美了,我想都不敢想……”
季庭屿没生气,也不在意。
他知道这小孩儿心思单纯还羞怯,估计是看到贺灼身受重伤还被自己抛弃忍不住心疼。
“是啊,他那么完美,喜欢他很正常。”季庭屿按着刚好不久的左肋骨,仰头喝了口酒。
小孩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老大你是说……我、我可以试——我能请两天假吗,我想去医院照顾他。”
这么一会儿“贺总”就变成了“他”,季庭屿喝酒的动作僵了片刻,按了按眼睛,心脏酸得抽抽着疼。
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儿,就是贺灼前世最喜欢的知情识趣乖乖仔儿那一挂。
“行啊,给你假。”
他举杯笑道:“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咔呲——”
身后不远处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猫咪的耳尖敏锐地动了一下,没有回头看。
明天就要启程,今晚要打包行李。
他没在下面呆太久。
酒喝得杂,有点醉了,沙漠青要扶他上楼,被他回绝:“让我自己去吧。”
路灯昏黄,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
季庭屿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室,开门,开灯,踢掉鞋子,刚一转身就被冰凉的胸膛从上罩住。
高大的男人几乎埋在他肩上,虚弱的手臂强揽住他的腰。
“百年好合……”贺灼颤抖地贴着他额头:“你都没有祝过我们百年好合。”
猫咪看着他的眼,开口是葡萄酒味。
“我向小猫神许过愿,希望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可他不听我的。”
贺灼笑了,弯起的眼窝里却全是泪。
“哪来的小猫神这么不讲道理,我们那么多磨难都过来了,为什么就不能一生一世呢……”
“不关人家的事,是花掉了。”季庭屿平静地告诉他:“后半夜的时候花掉了,我没碰它就掉了,我又捡起来戴了回去,你看,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在一起。”
“那就让老天爷去死!谁拦着我谁就去死!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求求你,别这样……”
贺灼在他耳边哀求,用尽全身的力量把他往怀里揉,那么高傲矜贵的狼王,此刻卑微得比一颗沙砾都不如。
季庭屿只问了一句:“你闹够了吗,我把园丁和厨师都杀了,还有七八个没找到的面孔也已经列入名单,这半个月没有报复你,不代表我不想。”
说完伸出双手狠狠推开他,当胸就是一脚!
贺灼伤得那么重,刚刚能下床走路,哪能受得住,踉跄几步“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又弹倒在地,后背的纱布登时被沁出的血染红。
不及起身,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向胸前。
季庭屿握着刀毫不犹豫地往他胸膛扎去,贺灼下意识伸手格挡,却发现刀尖根本就没挨到自己。
“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背叛我、利用我,我那么信任你,这三样你全干了!”
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抽得贺灼背过脸去。
“你从第一天起就那么了解我,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的习惯,知道我的一切我的全部你都知道,那上辈子呢?你他妈早干嘛去了!我等了你三年,你看过我一眼吗!”
他不是上一世唯唯诺诺的可怜虫,贺灼施舍给他一句问候就要奉为圭臬感恩戴德,他是发狂的狮子,是睚眦必报的猫,披着强撑出来的面具发泄憋了半个月的怒火。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是不是很沾沾自喜啊?”
“上辈子被你磋磨成那样的人,这一世还傻乎乎地爱上你,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这种滋味一定很爽吧?”
“难怪你就像个色情狂一样天天想着摸我操我,我他妈还把那当喜欢,到头来,是我前世没给贺先生操到,你是不是到死都觉得可惜啊!”
他吼得眼睛充血,整个人就像坍塌的雕塑一样发抖,不再饱满的耳朵胡乱摇晃,昭示着这只小猫歇斯底里的愤怒背后,到底有多绝望和无助。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了?我让你说话!”攥着他的衣领一把拽到面前。
四目相对的那刻,贺灼轻轻掰开他的手。
“别用这只手握刀,硌出血了……”
季庭屿憋了半个月的眼泪倏地滑了下来。
“怎么瘦成这样,你不吃饭吗?”
贺灼抬手摸他瘦削的脸,心脏仿若被凌迟。
“发烧好一点没有,还有感染吗?”
“这两天一直下雪,骨头疼不疼?”
季庭屿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故作狠厉的外壳被轻松击垮,手臂骤然脱力,匕首从掌心掉落。
“关你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要你了,你还敢到我面前晃,我打死你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两分钟的事,你以为我还会心软吗?”
他快哭崩了,一哽一哽地抽搐,牙齿在打颤,仿佛整个人都被泡在绝望的苦水里,活活淹死。
贺灼疼得喘不过气,捧着他的脸,吻他的鼻尖和发顶,想帮他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
“别哭了,你想干什么,只要和我说,我都答应你,我帮你办……好不好?”
即便要一刀杀了他才解气,贺灼都没有怨言。
季庭屿摇头,慢慢俯下身,像只树袋熊一样把脸贴在他胸前,就像无数次寻求他的安慰那样。
只不过那时贺灼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港湾,现在却是让他心如刀绞的地狱。
他踏入过一次,绝不想要第二次。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我拼命想把你从我的生活里赶出去,但我根本做不到……”
“我以为我做得很好了,习惯了,能潇洒地离开了,可你一出现,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知道你来了,我就只听到一点脚步声,闻到一点味道,我就知道是你……我那么爱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我还能怎么办?你教教我……”
他抬起脸,湿红的眼泪水连天。
“哥,你教教我吧,我快要疼死了……”
第63章 我会帮你解脱的
季庭屿哭了很久,哭到后面都没声儿了。
眼泪干涸在他干瘦枯黄的脸上,和之前蓬勃肆意活力满满的嚣张小猫判若两人。
贺灼一直抱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揉进怀里,嵌进胸膛,肩膀被扯疼了也在所不惜。
仿佛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亲密。
“几天没吃饭了?”
他揉着小猫的耳朵,呆呆地望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