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楚若烟扬眉,向那人望去一眼,但见他虽已年过五旬,却仍是面皮净光,没有一丝胡须,此刻有乱发垂下,将脸遮去一些,发丝中露出一只眼睛,依稀有些眼熟,恍然道:“啊,你就是冷宫里那个老太监!”侧头向盖玉啸一望,挑拇指赞道,“三哥,这也能被你揪出来,当真是厉害!”
眼前之人虽说已经不小,可是头发却还油光乌黑,乍眼看去,岂能想到是冷宫中满头白发的年老太监?
盖玉啸挑挑唇角,却并未答话,明彦君却抿唇笑道:“哪里是三哥揪出来的,是我们在三里湾守着,这厮自个儿鬼鬼祟祟的出来,被三哥抓个正着!”
原来如此!
耶律辰慢慢接口道:“我们一向只知道原来长春宫里的首领太监顾元,随后也查到,顾元家中,共有兄弟三人。后来,从骆子冲和池计口中得知,他们都受一名唤为‘顾公公’之人指使,再加上顾平原、顾立农二人,便始终以为他们口中的顾公公就是顾元,又哪里知道,那位真正的顾公公,竟是顾元的兄长顾魁,顾平原、顾立农二人的父亲!”
所以,顾元虽知顾立农投军入了侍卫营,却不知道顾平原已是南疆一将。
“啊?”楚若烟顿时瞪大了眼睛,向地上那人望去一眼,油然生出一抹敬佩,挑拇指赞道,“有那样出色的儿子,不好生过日子,竟然跑去当太监,果然是个狠人!”
顾立农也倒罢了,顾平原却有统兵之才,若是走上正途,大可有一番自己的功业!
顾魁全身被绑,纵然挣扎也难以坐起,只是勉强撑起些身子,咬牙道:“为我三邑族之仇,又有何惜?”
“仇?”楚若烟冷笑,“若不是你们三邑族图谋不轨,算计江山,又岂会引来灭族之祸?不要将自己说的迫不得己,把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
世上这种人何其多啊!
“……”顾魁微窒,冷笑一声道,“楚大小姐当真是伶牙利齿!”
“我是有理有据,实话实说罢了,你自个儿理亏,不要人身攻击!”楚大小姐不屑撇唇。
这老家伙不止那玩意儿没了,脸也不要了!
耶律辰静等楚大小姐斗完嘴,才向耶律昊问道:“五皇兄,还要一战吗?”
耶律昊从见到顾魁开始,一张脸已变的惨白,可是心中终有不甘,存着一份指望,向顾魁问道:“兵马呢?我们的大军呢?”
顾魁顿时变的颓丧,摇头道:“三日前已被朝廷大军所破,死的死,降的降……”
“怎么会?”耶律昊大惊失色,不信的连连摇头,“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三日前,耶律辰刚刚出京,楚氏父子也刚刚出京,楚若宇……楚若宇当是守在苍梧古城,还有何人……还有何人能破我大军?”
不止钰王和楚氏父子,那日在问政殿中的人,任是如何本领超群,都无法一天之内赶来长峰洲与他的兵马交战。
“骆!子!冲!”顾魁咬牙切齿吼出一个名字。
“什么?”耶律昊脑中嗡的一响,身子一晃,险些栽下马去,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你……你说是谁?”
顾魁愤极,咬牙道:“殿下,是骆子冲!骆子冲亲自统兵,将我们二十万大军封入峡谷中,一人一骑,连挑我七员大将,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可是,骆子冲哪来的兵马?”耶律昊嘶吼。
“便是楚氏父子所率的兵马!”耶律辰静静接口,“你只探到我们大军回师,也探知我们中途分兵,却不知道,只有楚大公子一路当真回师,其余几路在第二日便由副将带回南疆,交到骆子冲手中,回程的,不过是楚大将军父子各率的数千兵马!”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又轻叹道,“怪只怪,骆子冲那等人物,你竟不知善待!”
骆子冲被俘之后,若不是他屡屡加害,他又岂有机会收服?
耶律昊听着他的讲述,最初还字字清晰,随后,但觉声音渐渐变的遥远,到最后,眼前一暗,就再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楚若烟见他一头从马上栽下,大喊一声,还不等命人去救,便见他身体直直落地,同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挣,便已寂然不动。
众长随、护卫见状,也是大吃一惊,纷纷叫道:“殿下!”
“王爷!”
“主子!”
……
此时已顾不及还有大敌在前,已有十几人冲上将他扶起,一名长随伸指在他鼻端一试,失声哭道:“殿下!殿下去了……”
顾魁见耶律昊落马,挣扎着向那里滚了两周,听到此话,放声大哭,以头撞地,嚎道:“殿下!殿下!我们此次虽败,日后还可卷土重来,你……怎么就去了?”
去了?
楚若烟吃惊难信,一跃下马向人群中奔去。
盖玉啸一惊,唤道:“楚大小姐……”
“让她去罢!”耶律辰轻叹,目光锁在她的身上,心中倒有一丝解脱之感。
虽然说,从十几年前便已决意报仇,可是,他面对的,终究是自己的兄弟,他实不知,当真走到最后一步,是不是能亲自动手杀他。
如今,耶律昊身死,倒是省得他亲自动手。
而于楚若烟,几位皇子皆与她自幼一同长大,耶律昊更还较旁人亲厚一些,不管他曾做过什么,如今死在面前,岂有不痛的道理?
他爱的,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呢!
耶律昊不眠不休,在急驰四昼夜之后,本已心力交瘁,再乍听那等消息,急火攻心而死。他所携的百余人再无抵抗之力,被尽数拿下。
耶律心跟着楚若宇进入绿洲,见状抚尸大哭。
楚若宇默视片刻,轻叹道:“当初末将奉命押骆子冲、张孝回京,实想不通,几时走漏了消息,竟至刺客行刺,张孝身亡。如今才明白,原来是他!”
事情,追溯到楚若宇自西北边疆回京的路上,他中途得到将令,留一队兵马押送骆子冲和张孝,自己率大军增援古城,相助钰王剿灭叛军,随后一同回京。
在第二日早朝之后,五皇子看似与他闲话,却从他口中得知随后有一队兵马押张孝和骆子冲二人进京。
再之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押解的兵马遇袭,张孝身亡。
耶律辰轻叹,点头道:“那时如何想到,竟然是他!”
此刻耶律心已将泪收住,向耶律辰求道:“九哥,五哥虽错,可如今也已身亡,他自幼长在上京,我们带他回去可好?不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或者,他更愿意留在这里呢?
耶律辰回头,纵目向那高耸的山峰望去。
当初回兵时,他专程来这里查看,发现山峰的山洞里,果如四皇子耶律邯所言,留有几十万兵器。可是,兵器上盖的黄土,乍看似是长年累月被风沙所盖,可是细细去瞧,却知是人为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些兵器最近有人清点过!
那许多兵器,足足供十几万大军使用,若是有人要用,是什么人?又如何使用?
这里,本是三邑族所居之地,联想到朝中那天大的阴谋,耶律辰很快将事情想通,于是,才布下这天罗地网。
放耶律昊一条生路,不过是为了将他所有的势力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此刻,他既已身亡,所有的一切自然一笔勾销,包括他所做的一切,和……他的意愿!
耶律辰点头,轻声道:“好!”当即传令,大军于绿洲驻扎休整,两日之后回师。
这几日,紧急行军的,只是楚氏父子和他自己,大军却非疲惫之师,为什么还要两日整军?
楚若烟不解,欲待要问,瞥眼看到耶律昊覆上白布的尸体,心头一黯,又将话忍了回去。
大军依命驻扎,黄昏时分,有守卫来报,楚若轩率兵前来汇合。
楚若烟惊讶:“二哥与我们一道儿出城,这几日跑去何处,怎么这会儿到这里来?”
耶律辰微微一笑,揉揉她的额发,命人将楚若轩请入。
楚若轩入内,见妹妹没骨头一样伏在耶律辰案上,无奈摇头,躬身回道:“王爷,五殿下伏在往南一路的兵马已一网打尽!”
楚若烟吃惊道:“怎么往南还有兵马?”
长峰洲一役,就有二十万兵马,想不到往南一路还有兵马。
耶律辰道:“他逃出上京,在发觉楚大公子堵截之后,便将携出上京的人马分成几路,各方安排接应,人数倒并不算多!”
原来如此!
楚若烟点头道:“我说呢,还道是长峰洲中有漏网之鱼!”
之前她在图中看过,长峰洲中那处峡谷极为幽深狭窄,两侧山壁几乎无从可攀,二十万大军困在其中,莫说两端遇袭,纵然无人袭击,也是相护挨挤,断没有逃出去的道理。
耶律辰微笑,向楚若轩道:“将军自西疆而回,这几日辛苦,好生歇息两日罢!”
楚若轩点头,微一思索,试探问道:“殿下,臣有一些私事,不知可能相问?”
“二哥!”耶律辰未应,楚大小姐已撇唇道,“自家人,干什么说话这么客气?”
虽然还没有圣旨,也没有内务府、礼部行文,可是她已经是钰王妃了好不好!
楚若轩:“……”
这一只是王爷!
耶律辰不禁笑起,点头道:“若烟说的是,二哥请问!”
楚若轩被妹妹一句话,也不禁笑起,跟着正色问道:“那日在问政殿中,王爷曾说,九岁那年,曾在大邺陵溪山中遇袭,可能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