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那头多少会和家里人商量讨论一会儿,未料竟也像自动回复般快速。
∞:【好。】
戚林漪愣怔后就是油然而生的愉悦。毕竟她的提议一下就被采纳了。
然而笑意刚上眉梢,房门便被“叩叩”两声敲响。
戚林漪还来不及把手机收起来,那头门已被推开,于是不满的嘴脸更加师出有名。
“躲在里面玩手机啊,我以为你上了高叁开始有紧迫感,进来读书的呢。”戚父单手端着果盘走进来,语气不善。
戚林漪锁屏,没回应。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带着问责目的来的人,她的每一句话落在对方耳朵里都只会是抬杠。
悉听尊便是最好的选择。
“我听你妈讲,你今天还跟她提出要养狗?”他站在戚林漪面前,果盘径直往桌面一放,终于进了正题。
“我就问问。”
“你为什么会问,不就因为你存了这个心思吗?你现在是什么时期你自己不清楚吗?啊?戚林漪。”
戚林漪熟悉他这咄咄逼人的姿态,也知晓应对的方式,这时候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她垂眸不语,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果然,气氛沉静两秒,发作的人自己收敛好脾气,“爸爸这是为了你好,你的成绩不上不下的,最后卯着劲拼一把,考个好学校,以后别说养狗,养什么爸爸都随你。”
又是男人惯用的伎俩——空头支票。
戚林漪知道不可能,家务都是林母在做,养狗的话最劳烦的人其实是自己的母亲。故而她生气并不是因为被拒绝,这个结果她预料到了,也接受。是电话中林母不管叁七二十一就开始责骂的态度让她无言以对。
这个家庭里,许多时候沉默是规避争执的至佳法宝,她早已炉火纯青。
当然,也存着一点恶劣的小心思——成长过程中遭遇过的那些冷暴力,她也渐渐“学以致用”施还给他们。
静默中有人叹了口气,“叁个孩子,你是爸爸所有的希望,要争气,漪漪。”
戚父出去后,戚林漪像个泄气的气球,椅子也不坐了,回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自幼生活殷实,没缺过什么。家里孩子多,除了争宠,她好像从来没有争取过什么。小时候自告奋勇当班委、考双百,也都是为了巩固父亲对自己的偏爱。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眼界渐宽,她开始对年长者,尤其是男性长者祛魅,那唯一的动力之源也没有了。
再加上,她越来越觉得,生活太他妈的应该及时行乐了,只有当下的欢愉是真实,过去或是未来,尽皆虚妄。
于是她在国人认为最不该轻松的高中时代,过得松弛又随性。
书是读的,但并不多努力;娱乐是有的,但也拿捏有度,不至于玩物丧志。
曾经的民列前茅者,到了重点高中以后,只能始终徘徊在中上游,戚父为此和她急过也开导过,给她报五百块一节的一对一辅导,她接受安排,上了一个学期,成绩仍然没有太大起色。
放下那些以后,她没有一场考试是紧张的,心态极好,面对父亲的诘问,脸不红心不跳。
她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
大抵是在戚父牵着她的手,却说出:儿子当然比女儿重要这样的话来的那个瞬间;也或许是在知晓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购置了两套四室两厅的住宅和两间百余平的店面,却没有一样是属于自己的时刻。
多年后她上网中无意看到一段话,完美阐明了当年自己阵痛期无法描述出的那诡异父爱。
“很多家长也挺会演的,尤其有些男的酷爱把自己打造成所谓“女儿奴”,然而家产处处亏待自己这个“主子”。女孩子们眼睛擦亮点,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几分钟后,边上传来闷闷的震动声。
她伸手捞过来,是希让慈那头发来的视频。
俯拍的视角,看起来应该在卧室里,素雅木地板上是一只移动的小毛球,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倏地,安静的视频里传来一道男声轻唤:“摩卡……”
撒欢的小狗循着音源,把头一扭,黑眸亮亮看着镜头这里,而后迈着短小的肉腿,“哒哒哒哒哒”跑了过来。
站在希让慈脚边,小小一坨,甚至不如他鞋码大。
戚林漪从床上坐起身,心情好似也随着这一动作,重新雀跃起来,她反复拉着进度条,重温它听到名字后跑过来的片段。
∞:【你看,它也喜欢这个名字。】
唇边浮起笑意,戚林漪给那头回了个双手捧着小狗脸的表情包,算是云摸摸。
人太复杂了,表现得很爱你可能并不那么爱你;掩藏爱意者却可能早已情根深种。
而小动物们则简单太多了。
喜欢就是纯然的喜欢。水汪汪的眼睛和疯狂摇摆的尾巴都是赤诚爱意最直观的出口。
猫猫狗狗对于一些人来说,天然便是治愈者的存在。
戚林漪看着手机屏幕,她好像重新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