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他发洩地猛扯手銬。
手銬尖锐角位一直弹出火星,他再发动多几次能力,恐怕就要烧了自己的手或烧了警局。
警察们闻声而来,惊恐地看着不停飞出火花的手銬,然后移开视线急走步开......就算是人民公僕也不想捲入英雄们的爱恨情仇。
哈,也许英雄不算是人民呢。
「可恶......」
他蹲下来,一隻手高高掛在栏杆上,手上佈满红点,新鲜灼伤一突一突地发出烫痛。
不知道十八号现在怎样了......希望她找不到那隻奇利,千万、千万不要遇见奇利......
「你看!是大黑!大黑回来了!」
「真的吗!?你认错狗了吧......我们几年没见大黑了,大家都说大黑应该在电网建好后就被挡在外头了。」
「对啊,流浪狗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欸,不!好像真的是大黑欸!」
「大黑!goodboy......大黑!唏!」
楼下传来的吵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站起来向下看,警局侧门前聚集了两三个警察,兴奋地向着门外的小影子招手,有人蹲下来发出口哨声。
突然,蹲于最前头的警察向后跌坐,吓得大叫,「哇!哇哇哇——」
「什、什么!?你看到什么?发生什么?」
「大、大黑牠......变成奇利了!」
流浪狗渐渐步入大门的照射灯下。
山狗的面上、身上稀稀落落覆盖着黏土,但随着向前走的每一步,黏土都彷彿溶化的奶油般滑落在地上、聚集,并向同一个地方爬走......
流浪狗大黑一无所觉,即使遍体鳞伤,仍向警察们摇着尾巴。
......操控山狗变成奇利的黏土离开了,向着同一个目标聚集。
他倒抽凉气,立即死命发动能力,手脚并用地想扯脱手銬,「快、快逃!」
「你们快点逃跑!附近的电网都破了,那隻奇利来了,快逃啊!」
喂喂一脸不耐烦地走出休息室外,「嘘!安静点,不要大吼大叫的,十八号回来前没人敢......」
「不是!你们快逃啊,那隻奇利来了!杀死緲緲的奇利来了!」
「什......?等一下。」
喂喂的对讲机亮着绿灯、发出嘶哑声响,彷彿有人在那边大叫。
学警拔出对讲机,但只听到杂乱响声跟吶喊。「喂?喂喂!?听到我的声音吗?」
一时间,警局内所有的通讯装置彷彿都被扭开了,空气被嘶嘶作响的音波尖啸佔据,走廊的电灯忽明忽暗。所有警察都拿着对讲机六神无主、左顾右盼。
「妈的!」喂喂当机立断地解开手銬,「是你做的吗?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什么?」
学警将手銬转銬在他的左手上,便抓着他急步走进室内。
「那隻奇利要来了!牠的首要攻击目标好像是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男人都.....」
「他妈的这是什么!?」
喂喂打断他的话,猛地缩起单脚!
他俩怔怔看着地板上彷彿凭空出现的黏土,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黏土如白色蛞蝓,向着他们的后方涌去......
他们转头,只见遮云盖月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半空,一跃跳上二楼!
「啊啊啊啊————」
学警发出嘶心裂肺的惊叫,而他扯着呆若木鸡的学警就跑!
从四方八面涌来的黏土,如同活的油漆,争先恐后地爬上犬王的伤处,覆盖着仍泊泊流血的伤口,深红、浅红跟雪白混杂,让牠像颗在蠕动的巨大肉瘤。
黏土重塑了牠半颗脑袋,重赋一口就杀死人的咬合力。
被犬王召唤而回的黏土交叠,令牠的身型比之前更庞大结实,与天花板齐高。
奇利一跳上走廊就踩碎了半条走廊、撞毁墙壁跟天花,因剎车不及的衝击力而半身撞入警局中,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逃跑时间。
他们脚下不停地向电梯口跑,并举手格挡天花碎瓦,而后方传来阵阵枪声、惨叫声。
奇利一掌一个,或用尾巴把碍路的人都拍飞,运气不好的人便直直飞出栏杆外摔死。
他们不敢回头去看,听声音就知道奇利对他们穷追不捨。
不、不是他们......
「是我。」他滑动一下喉头,恍然大悟,緲緲从头到尾都是对的。「......牠想杀的是我。」
这可能是一场报復。
这必定是一场报復——那山洞中的金眼女孩生还了,她可能是超能者。
奇利是五年前在塌方事件后出现的,她很可能就是黏土操纵者。
顿悟的瞬间,他就用手肘猛推走身边的学警,「你不能跟着我!」
「啊!你在......」
学警脚步不稳地跌坐在地上,大块的天花瓦砾快砸到学警头上!
他举起双手发动共振,瓦砾瞬间破碎。
就这一延误,肢体一张一合便跨步数米的巨犬已到来,尾巴刮碎墙壁,直直往他衝来!
学警被粉尘蒙得都张不开眼,为了救他而拔枪乱射,「啊啊啊——死吧死吧!」
巨犬被流弹刮到眼睛,捲起尾巴包着面部,猛地后退数步。
他抓紧这宝贵的数秒疾逃,被銬住的双手置于胸前,跑得身残志坚。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跑得那么快过。
奇利自看到他后一心一意地狙击他,警察们朝牠射空了一管又一管子弹,牠都显得不痛不痒,浑身不断飞溅火花跟碎片,但又极快被新黏土復原。
明知道跑下去也没生路,但求生本能催迫着他跑、跑、跑!
巨犬踩碎了地板、撞碎了墙壁、顶碎了天花板,千种万样碎片像暴雨般照头淋下,头上所有光管都爆出火花,背景全是电子音波尖叫。
被手銬銬住,他连跑都跑不利索、东歪西倒的,巨犬身上弹开的流弹在他身边掠过,划破校服——
「啊!啊、啊......」
小腿的剧痛贯穿了他的思绪。
不知道流弹还是碎块射进肉中,他只敢踉蹌一下,便拖着一跛一跛的伤腿继续跑。
他终于见到电梯口,梯口前有警察边对着对讲机吼、边疯狂拍着电梯键。
警察们对犬王无计可施,但都冒着生命危险想救他。
小心——
他看见警察的嘴型开合,但在一片嘈杂中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也不浪费时间向后看,直接向前扑跳!险险没被奇利的尾巴捲住脚踝!
「啊!」
他扑跌在地上,这时候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连滚带爬地衝入电梯内。
至少他要离开警局跑到没人的地方......
在电梯门关闭前,他看见奇利急收起长尾,然后再次运劲发力......
电梯下降不够两秒,所有的灯光便熄灭了,失重下坠!
梯顶被石烁砸出大洞,他抬头看见梯井出现了一截巨犬尾巴,正正是尾巴刚桶穿了钢门、割断了电缆。
他快要跌死了!
但暴增延长的尾巴就像巨人的手臂,破开梯顶,把他捲腰抓起来!
怪物也跳进电梯井,单腿发力一蹬就把电梯往下踩,双爪攀住井壁向上爬。
两三圈尾巴把他困得严实,他眼中的画面像车窗外快速流动的油彩。
奇利三划两拨就随电梯井爬到顶楼,牠把黏土集中到头顶,上跃撞开水泥天花板!
奇利一衝上天台,一道黑影就向牠的脑袋袭来!
十八号拿着巨型的瓦板,用重力加飞行速度向奇利施以奇袭,瓦板狠狠往牠的脑袋飞砸。
被突袭成功的奇利步伐不稳地向后倒,挣扎两三步后,竟跌出天台边缘!
「啊啊啊———」
没被下坠的电梯砸扁,却要跟奇利一起摔死吗!?
失重感只持续了数秒,巨犬三肢狂乱地挥动,利爪深深嵌入大楼墙壁中止住跌势。
「你就是不能乖乖待在一个地方吗!?」
「你是想摔死我吗!?」
十八飞到他面前,他们同时向对方怒吼,然后又同时低头猛扯缠住他的尾巴圈。
「你究竟怎惹毛了这怪物?」十八号扯了又扯,但尾巴纹风不动,巨犬专注地继续爬往天台,只把十八号当成小蝇。
「牠的主人应该想报復我,我也不确定......」他发动能力想震碎厚厚的黏土,又被火花灼痛迫得停止,「钥匙,手銬钥匙!解开之后你快走!」
「对、对!」十八号这才记得自己把他銬住了,慌忙从腰带小包中翻找。
没时间留待他们作最后道别,下一秒,世界上下颠倒——他像玩偶般被拋上天,眼中盈满星空。
尾巴如劲道十足的长鞭,奇利把他拋拂至半空,回收尾巴上的黏土,将其补成失腿,双腿用力一蹬以跃上天台!
十八号反应已是迅速,立即飞上高空想抢夺他。奈何奇利更快,一踩上天台又增生尾巴,黏土层层叠叠而上,在十八号能碰到他之前,已再度捲住他的腰,将他向下扯!
十八号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嘭!
怪物把他狠摔在天台上,他的后脑先着地,只听到脑袋嗡一声、头晕目眩。
他有好几秒动弹不得,突兀的温热感慢慢爬下脖子、后衣领......
他听到十八号怒吼一声,也顾不得要拣一块石作武器或盾牌,直直就飞去奇利面前,拔枪疯狂射向奇利的眼睛。奇利这次学乖了,立即用黏土掩盖完好的独眼。
十八号射空一管子弹后扔走枪枝,怒叫着衝前,向着牠的脑门又踢又打。
奇利如同对付烦人蚊虫,一掌就把十八号拍飞,那劲道让十八号在空中翻了好几个筋斗,脱出他的视线之外。
「快走、快走......」
他的视野有限,自癒速度也没那么快,只能不停低喃希望十八号能自保逃命。
他紧抓着一段尾巴,继续发动能力想震碎黏土,但恐怕在尾巴断开前他的双手就会先烧断了。怪物开始走动,他彷彿鞋底上一块不小心被黏上的口香糖,怪物毫不在意地带着他周围走,他后脑勺的血跡拖出诡异的图腾。
......呵,这不慍不火的自癒能力注定他不能痛快死,等他没那么想吐的时候,就会与怪物殊死一战,穿着这脏得不能再脏的校服去惨死的。
就再、再让他多躺两三秒,他好累......
奇利在天台上焦虑地来回踱步,向天高啸。
他从没听奇利发出这种声音,重塑的半边脑袋让牠能发出比较完整的犬啸了,但那啸声仍不似任何犬狼——牠是在召唤主人吗?
牠已经抓捕到猎物,的确是时候展示给主人了。
『人......人类......男人...男...人......』
脑伤让他注意力涣散,彷彿与奇利二位一体,眼神呆滞地看着天空等待某人出现。
突然,手臂被拉扯,他向下看竟见十八号俯伏在他身边,正在努力解开手銬。
他们刚好在巨犬的正后方,十八号伸出一指搁放在唇上。
他摇摇头,用嘴型叫十八号快走。女警转了钥匙好几次,手銬却偏不肯从命......奇利再次移动,女警只好跟着爬,待巨犬一停下就疯狂摆弄手銬。
世上最恐怖的木头人一二三。
咔嚓——
手銬终于解开,察觉身后异动的奇利转过头来。
他立即扯着尾巴站起来,把十八号推到身后,然后抓住尾巴发动最大能力!
尾巴黏土顿时崩裂四散,裂痕极速向前蔓延。
奇利怒吼,使劲把他往自己的嘴巴扯,他像拔河般以双脚死死踩地,将尾巴扯向自己。
每当奇利扑跳向前想咬他,十八号就会从旁飞撞,不停打断奇利的攻击。
不!他不能松手,若奇利没有缺失黏土,他们就没有胜算!
是因为吃了緲緲新鲜的心脏吗?
没有手銬限制,他再发动能力时才感受到有多不一样,能力彷似增长了三、不,四倍。
那浑身舒畅、连指尖都酥麻的感觉就像、就像......那时在山洞里吃了老人的心脏一样。
巨犬尾巴的黏土极速层层崩开,他摸到腐烂皮肉!
十八号与他心有灵犀,往巨犬脑门飞踢了最后一下后就飞走,拿起一块该是早就看中的尖锐石瓦,飞到高空,再如石矛般重重坠落——
他使尽力气扯紧尾巴,令瓦片从暴露的皮肉处斩下,将尾巴一分为二!
黑血飞溅而出,巨犬顿时痛啸,并捲起断尾远离他们。
他向后飞摔在地,腰间的一圈圈尾巴松落,尾巴还没击地,其上的黏土已纷纷流动下滑,一碰地立即往巨犬爬!
「十八,扔得愈远愈好!」
他把尾巴扔给十八号,十八号心领神会地拖着长尾飞走。若只拋到天台下,黏土重回奇利身上也不过须臾之事。
这头巨犬通晓人性、聪明得很,这样的招数只有第一次有效,他们不能像搬运工般一直搬空奇利的黏土。
他也发现了,只有被超能力影响过的黏土才会真正「死亡」。
他要尽可能以超能力触遍巨犬全身!趁十八号不在,正是殊死一战的好时机!
奇利的断尾伤口已被黏土覆盖,全身的黏土却薄了一层,正俯身向他低嚎......
更待何时!
「来吧————」
他吶喊助威,几个大踏步就衝前去,也不知道浑身血污的他与巨犬哪个较像怪物。
他俩在天台中央碰撞,他大张双手死死抱住巨犬吻部,全力发动共振!
怪物张嘴想咬他,但不得要领,他俩像互不相让的相扑手般推挤。
由黏土构成的半个脑袋显然是巨犬的致命弱点......那脑袋中也有与黏土纠缠的肉瘤,若把整个脑袋炸飞,奇利可能就无法重生或脱离操控了......
要一击到手,让牠死得不能再死!
他紧紧抱着巨犬不松手,十指都抓嵌进黏土中,一次又一次发动共振。
巨犬痛苦狂吼,猛摇脑袋想把他甩下来。他如树熊般扒着巨犬吻部,尽可能以全身接触奇利,其发动能力之猛,感觉自己都要化身成人型马达,连骨髓都快震成果汁了。
奇利举起双掌想把他扒拉下来,他就一直往上爬,扒拉着牠的耳朵,同时双脚乱踢,只求不要被咬到或甩走。
奇利如同在麵粉中撒欢的狗崽,黏土粉末在天台上快画出八掛阵。
牠的上半身的裂痕之多,彷彿是与生俱来的花纹,上下半身已像两种生物。
巨犬脑袋的黏土已裂成青花瓷,只要再来多两三次,这3d模型就能炸飞!
突然,他手下一空,黏土如指缝间滑走的油!他猛然下滑,再抓牢时竟抓到皮毛!
巨犬再次把所有黏土聚集在尾巴上。
双掌无法把他扒走,奇利便出动白色巨鞭,尾巴虎虎生风向他袭来。
尾巴尖直朝他的脑袋而来,他当机立断地松手,但在巨犬下次摆动脑袋时便被拋上半空。
尾巴追击他的身影,而他在空中避无可避,只能交叉双臂护脸!
突然腰间一紧,是十八号疾飞而来把他救走。
「不行!」他要趁这机会一口气杀了这怪物!
向下看只见奇利已暴露出大部分皮肉,没了黏土鎧甲保护,现在正是时候!
怪物在追杀到他前都会穷追不捨的,一路上只会更多人受累......「放开我!」
「住嘴!」
十八号暴喝,但向上斜飞不够数米,女警的脚踝就被白鞭所缠绕,扯下!
天台地板向他俩极速逼近!
「啊——」「嗯!!」
他的背部再一次狠撞上地面,十八号砸在他身上发出痛吟,两人均头晕眼花。
缠绕着女警脚踝的尾巴收回去了......以十八号的角度看不见,他却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来得及一把将女警推开。
霎时,黏土聚集而成的巨爪朝他压下!
「啊啊啊————」
被巨掌拍压在地上,痛叫的后半段全变成血沫。「嘎哈!咳——」
他感觉全身上下没一根骨头是完好的,三百根骨头裂得跟天台阶砖一样。
十八号立即爬过来,发疯地趴拉着那隻巨掌。「洛希!我现在就救你!」
「不......咳咳!你快走!」
「支持住!我很快会救你出来的,你快自癒!」
此时,以黏土巨掌踩着他的巨犬再次朝天呼啸。
在响彻云霄的犬啸中,他俩的争论被切得细碎。
他的手虚弱地搭上巨掌,想发动能力却力不从心,异能都尖叫着跑去修復身体了......
咳出的血沫倒流进眼角、染红了视线。他看见纵是雪貂市最酷的英雄也慌了,完全失去主意。她攻击怪物脑袋,边飞来绕去避开巨犬的咬噬边打上一拳、踢上一脚,巨犬却不动如山;她復又飞返,以身体不停飞撞想推开巨掌。
此时,两部直升机飞进上空,以探射灯观察情况、也想引走巨犬的注意力......
因为犬王压着他,直升机上的狙击员怕误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人......人类......男人...男...人......』
奇利的确被吸引了注意,来回摆动脑袋看着直升机及光点,似想知道是否主人来了。
「你走......快走,求你了!」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緲緲体会到的感觉吗?
这是什么逆向的既视感?现在换他看着十八号双目赤红、手足无措地想救他。
已经够了。反正他本不会与十八号有任何交集,只是五年前想见她而溜出孤儿院、只因为她不必要的内疚——十八号当初想保护他才把他放在远离塌方的地方,谁知道后面这一连串破事?
他吃力举起手,抓住像隻无头苍蝇的女警的衣袖。
「十八…我已经在自癒了,没事的...其他人已经来救我了,你快走......」
临死前有他的英雄陪在身边也不错吧。
十八号立即用力握着他的手,掌心极其温暖、彷彿握着一颗星星。
「别说傻话了!若我走了还是你最爱的英雄吗!?」
啊,肯定是緲緲告诉她的,那小妮子竟有本事令他死前都如此丢脸?
待他下去绝对要找她算账......
他实在无计可施,只能一股脑地把想到的都说出来,「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求求你快走....不然凌、凌日会把我救起来再杀我一次的!凌日喜欢你、欢你很久了.......」
「你现在是在替凌日跟我告白吗!?快住......」
濒死之际,他突然感到脚底窜上一串恶寒之气,浑身一阵热一阵寒。
身体失去控制地开始抽动,一突一突的,心跳声愈跳愈响,盖过十八号的声音......
噗——噗通——噗通——
身体向上弹动的频率与心跳渐渐同步。
又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女警手忙脚乱地想按紧他、把手指塞进他的嘴巴中......
他在不自然的抖动中,吃力地转头寻找十八号的眼晴。
「.......走、走...」
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十八可能是看到他黯淡的蓝眸突然亮光大作,彷彿重注了电力;可能是看他的神情不对,于是一蹬脚跟、倒后飞走!
十八号还没飞远,他就似要从嘴巴中呕吐出另一个自己,张嘴发出无声吶喊!
他四肢大张,在巨掌死压之下竟也轻微浮空,以他为中心,天台阶砖的裂痕向外扩散、瞬间全毁。
他第二次吶喊,似连声带都撕裂了,却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升机开始飞得东歪西倒。
不、不要......这样下去会令直升机坠地、十八号也......
由不得他。
他似坏了的发声玩具、又彷彿寄生于体内的异能被吓到,失控地一次又一次发出吶喊。
第三次吶喊时,天台所有阶砖翻飞而起,翻滚出天台边缘下了一场瓦片雨。摇摇欲坠的直升机们尝试飞离。
他的双眸充斥着嘶嘞作响的蓝光,亮得几乎看不见东西。
突然,令他浮空的隐形大手抽走了,肩胛骨撞上变得光裸的柏油地面。
他软绵绵地倒地,才发现胸口的沉重感消失了,白色粉末盖遍他全身。
巨犬身上一点黏土都不剩,已全辗化为粉末,现出真身。
只馀半个脑袋、气若游丝的巨犬身型仍然庞大,绝不是地球生物,但也仅止于此。
他的双眸光芒渐渐转暗,便看见巨犬皮肉腐烂见骨、苟延残喘,既迷茫又惊慌.....
奇利死了,外星巨犬还没有死。
他突然发现危机尚未解除,绝望濒死的野兽的反扑,不亚于一个绝望濒死的异能者。
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想表达出自己多人畜无害,但连表情都控制不了。
他的每一丝异能、力气都像春蚕抽丝般被剥得一乾二净......
十八号肯定是发现了对峙的情况,只见女警一擦鼻血,从远空向下俯衝而来。
他越过巨犬肩膀与十八号对上视线。啊,幸好她只是流鼻血......
下一秒,巨犬的半排利齿就狠狠嵌入他的肩膀!
他张开嘴巴,连叫都叫不出来,被叼起的身体因剧痛而不停抽搐。
「嘭——!」
巨兽的身侧突然出现一个大洞,巨犬痛吼、松开嘴巴。
——有个黑影凭空现身,往巨犬开了一炮。
他尚未触地,十八号就俯衝到他与巨犬之间,把他抱走。
女警一言不发,用最快速度飞走。他似个鲜红的掛件,双手虚搭在女人肩上。
「嘭——嘭——」
「嘭——嘭——嘭!」
天台上响起一声又一声枪响。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人影正浮于半空,平举单手射了一发又一发。
......刚刚就是这不知名的英雄救了他一命。
巨犬已是强弩之末,失去黏土后便构不成多大威胁,只见巨犬三番四次想高跃扑击,但都被精准的枪炮威吓退。奇怪的是,黑衣人没有真的枪伤巨犬,似在寻找最佳角度......
十八号飞得像身后有鬼在追,表情紧张。
他想看清救命恩人的脸简单天方夜谭,那英雄黑袍黑衣、黑脸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算不去帮忙,也不用拔腿就跑吧?」
虽然黑衣人胜算在握,他还是想去道声谢的......十八号直接跑走会不会太不够义气了......
十八号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疯了吗!?他就是英雄狙击手!」
嘭!
黑衣人终于找准角度,一炮毙命。
巨犬的脑袋被轰飞、连渣都不剩,脖子喷出血柱,巨躯缓缓向后倒。
黑衣人给了犬王一个痛快死,转头,直直看着他——橘色的眼睛在发亮。
黑衣人举起单手,袖口黑洞极速聚集光芒。
下一秒,十八号身上就出现一个大洞。
他们翻滚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