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沉宓光不发一语,仅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程榆星,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他身旁的郝基旦,有时候他不禁会想,如果今天在郝基旦身边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他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快乐?他会不会其实是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的人?
郝基旦其实跟沉宓光说过,他跟他不同,他是双性恋者,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除了他以外,郝基旦也同样能够喜欢其他异性,想到这里沉宓光不禁别过头去,内心的苦涩顿时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
一直到程榆星唤了他一声,他才勉强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看见郝基旦也将视线转了过来,注视着他,沉宓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在他眼里,他只看的见一片深不见底的灰。
快走到停单车的地方时,郝基旦突然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便利商店,开口就说自己想去买点东西吃,顺道问其他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去,程榆星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而沉宓光也没有太大意见。
三个人直接拆开冰棒包装,站在店门口就吃了起来,吃到剩最后两口的时候程榆星一口气吞了进去,接着迈开了步伐,其他两人见状也跟了上去,沉宓光手里的冰棒还有半口,殊不知郝基旦突然靠了过来,一口咬下他剩下半口的冰棒,随即他露出了笑容,沉宓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郝基旦凑近沉宓光的耳边,轻声地说:「刚刚的事对不起。」
沉宓光马上意会到他是在指方才看烟火时、他想主动吻他的事,没等他开口郝基旦又继续说:「我刚才有点吓到了,不是故意的。」
沉宓光总算露出了笑容,两人相视而笑,程榆星一转头便看见两个人的表情,不禁感叹自己真的成了电灯泡,没过多久三人又走回停车的地方,沉宓光要过去牵车的时候,郝基旦忽然一把拉住了他,开口说了句:「你喜欢我吗?」
沉宓光不禁失笑,他不明白郝基旦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篤定地点了点头,话都还没说完他便被郝基旦的表情吓了一跳,方才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咬紧下唇,抓住沉宓光的手力气之大,沉宓光心头一惊,只是望向郝基旦清冷的目光。
「那你会救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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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宓光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里,他紧握着按键的部分,彷彿用尽了所有力气要把手机萤幕都给捏碎一样,他全身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就连程瑜星在后头拍他的肩膀,他都能吓好大一跳,而这反应不禁让程榆星失笑,她无视他的惊慌,一边笑一边说:「你干嘛那么紧张?」
「没有啊。」沉宓光松开手里的手机,转过身来试着辩驳:「突然被拍肩膀这谁都会吓到吧?」
「怎么了?」他终于稳下情绪,反问她。
「没有啊,就想说你平常这个时间不是都会到团练教室等学长吗?还是你在等我?」程榆星才刚说完便自嘲地笑了,她知道自己不会听到那个他想听的答案,可是她却还是用玩笑话的方式,把自己的冀望都藏在了里头,如果沉宓光给了回应,也许她能因为这样的好意而高兴很久,儘管她知道那仅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从来就不是她期望中的那一种。
「对啦,我就是在等你啦。」沉宓光吐舌,但马上又收起了嬉闹的表情,他时不时盯着口袋里的手机,就好像在等着谁的讯息一样。程榆星没有多问什么,眼角馀光却被其他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她一把抓住沉宓光的手腕,外套底下的半截瘀青露了出来。
沉宓光下意识收回了手,分不清楚是因为疼痛而抽手,还是有其他他不想承认的原因,反正程榆星看见了他失措的模样,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就在程榆星被他的神情转移了注意力时,沉宓光趁机将外套拉了下来,盖住了手上的瘀青,但程榆星并不知道露出来的那片瘀青只是小部份而已,在手臂上头,那里有着一片更大的瘀青。
「你手是怎么回事啊?」在程榆星低下头的那一秒,沉宓光已经将手抽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眼神不禁黯淡了下来,丝毫不敢抬头看向程榆星,最后他用气音挤出了一句话:「我只是不小心手去撞到柜子。」
沉宓光挤出笑容,他顺势拉开外套,让她看手腕上的瘀青,然后露出一副很痛的样子,一边开口道:「昨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居然撞到衣柜,痛死了!」
程榆星陪笑着,她其实知道沉宓光没有告诉她实话,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好像所有的人都看不出来,但那是其他人,对程榆星来说儘管沉宓光的心思总是隐晦,但她总能一眼就看出他的失落,他是开心、是难过,还是藏着心事的,沉宓光有没有说谎,程榆星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像她现在看着沉宓光摸了摸左边的脖子,那是他在说谎时才会有的动作。
但程榆星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无语地低着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在她面前,都无法把话说出来?
「欸你知道吗?我校庆的歌快练完了!」程榆星带开话题,她在沉宓光眼前高兴地手舞足蹈,沉宓光被她滑稽的动作给逗笑,暂时放下心里的不安。程榆星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沉宓光,「你一定要来喔。」
沉宓光被她忽然正经八百的神情吓了一大跳,随后便心领地点了点头。
程榆星记得自己曾对沉宓光说过,她看着他那些自残的伤口并非是完全没感觉的,可她没办法再去追回那些事情带给沉宓光的伤害,让他不要发生,还给沉宓光一个快乐的灵魂,她唯一能做的是让沉宓光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有个人比谁都还在意他的情绪,有个人仍需要他。
她很想问沉宓光,自己是否曾短暂成为了他想活下来的理由?
可她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站到最角落独自看着一切发生的程榆星,现在仅剩的只有后悔,后悔他到最后仍是没能抓住沉宓光一把,她看着手里的沙漏,叹了口气,下面已堆积了三分之一的散沙。
穿过回廊后,少了屋顶的遮蔽物,程榆星这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大雨,沉宓光从背包拿出了雨伞,他知道依程榆星的个性肯定又会忘记带伞,他朝着天空撑起了伞面,朝她招了招手说了句:「过来吧。」
直到程榆星走到能和他并肩的位置,他还是不忘调侃一句:「你看看你,跟你讲过几次背包里要放一把雨伞,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只能淋雨了。」
沉宓光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反应让程榆星不禁笑了出来,那时候的她从没想过失去沉宓光之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她的世界也许会掉进黑暗里,而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了,就像淋了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她高烧不退,吃再多的退烧药都没有用,她已经不再期待放晴,对她来说,再多的期望,最后都会变成了失望、甚至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