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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觉得脚边一阵凉颼颼的,好像有块冰正在靠近自己,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一时间眼睛盯着脚边,身体整个僵住。
在莫白心里,大头还是梦里那个恐怖的小孩,即使知道祂悲惨的过去,对祂有感到同情,却还是抹灭不了梦里那个恐怖的印象。
莫雅一看不对劲,反应极快地将莫白的身体往后一拉,远离了喵喵所说的大头的位置。同时也瞪向喵喵,一脸「你怎么能让大头靠近莫白」的样子。
「啊!」喵喵没理会莫雅的瞪视,只是焦急地道:「你吓到祂了!」
「什么?」即使看不到,莫白仍下意识寻找曹明忻的身影。
「碰!」地一声,衣柜在他们眼前凭空关上。这次任凭莫雅如何用力都无法打开。
「祂又躲起来了。」喵喵叹气,一脸「看你们干的好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莫白僵着身体,紧张地问。
莫雅看着喵喵质问道:「刚刚祂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抓住祂?」
「我不能对没有危险的普通亡灵下手。」喵喵瞪着金色眼睛,没好气地说。
据喵喵的说法,曹明忻似乎将莫白误认为什么人了。灵骚现象停止后,祂就从衣柜里走了出来,抓着莫白的裤角,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我在祂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邪恶危险的气息,自然不能对祂出手,这是原则。」喵喵说。
「祂可是那个大头耶!」莫雅不认同地说。这可是潜入许多人梦境,把吴锦柔吓得不成人形,又杀了赖秀媚的大头。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但是在我看来,祂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亡灵而已!」喵喵对于莫雅的质疑也感到十分不快。
莫白夹在莫雅和喵喵之间,听他们争吵还要帮忙翻译,只觉得脑袋发昏。他没看见曹明忻的样子,对曹明忻的印象和莫雅一样,认为祂是危险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很相信喵喵的判断,毕竟这方面牠看得见,牠才是专家。
「好了,你们别吵了!」莫白作了个止战的手势,再吵下去也不会有结论,重点是那个曹明忻又躲进衣柜里,祂不出来,事情就无法解决。
莫雅和喵喵同时安静了下来,却止不住眼神里互不相让的敌意,莫白只能当作没看见。
「喵喵,你说祂刚刚想靠近我,只是又被莫雅吓了回去,是吗?」莫白重新理了理最一开始的状况。
「是啊。」喵喵挑了挑眉,看着莫白,似乎在问「你有什么办法?」。
莫白低头想了想,或许有办法可以引祂出来,只是这可能需要藉助喵喵的力量,虽然他其实不想用这个方法……
「那……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喵喵。让我直接跟祂谈谈看。」莫白说。
他是与喵喵签定过主从契约的人,自然可以使用喵喵的能力作任何事,只是他平常不太这么做,一来这会耗费大量的体力,二来……他其实很怕鬼的。
所以当他说完借力量的事后,喵喵弯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这笑容出现在一隻小白猫身上,看起来特别古灵精怪的可爱。
喵喵:「你确定?祂的样子可不是很好看哦。」
莫雅不安地拉着莫白的袖子说:「哥,你别冒险……」
莫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只能这样了,我总要亲眼见一见那个大头,才能知道祂究竟有没有危险,还有祂想说什么?作什么?为什么要诅咒这么多人?」
喵喵瞇着眼,笑了下,二话不说地跳进莫白怀中。
喵喵:「来吧,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你、我把我的耳朵借给你、我把言语借给你,你将能见我所见、闻我所闻、言吾之语。」
一大片金色的灵光匯聚在喵喵身上,慢慢地流向莫白,像团轻雾般将莫白整个人包里其中,一人一猫都被相同的泛金色流光包围着。
莫白闭着眼感觉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流窜,那是一股充满神圣温暧的力量,轻轻地附在他身上。
再睁开眼时,眼睛变成和喵喵一样的金色,瞳仁直竖,宛如猫眼般。
「哥?」莫雅是第一次莫白变成这种状况,惊讶之馀,不免有些担心。
莫白的视线移向莫雅,对她安抚地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手臂,说:「别担心,这是喵喵的力量,这股力量是用来保护人,不会伤害人的。」
「是吗?」莫雅还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喵喵,但眼里的敌意已退去不少。
喵喵哼了哼,从莫白身上跳下来,高傲地举起尾巴甩了甩。即使不被莫白抱着,他们之间金色的薄雾仍连结着两个人。
莫白清开了地上的杂物腾出一个可坐下的空间,在衣柜面前坐了下来。
为了不让莫雅再次吓到曹明忻,她被喵喵勒令坐到房间门口,除非紧急情况不得靠近莫白,喵喵则站在莫白和莫雅中间,随时注意状况。
莫白一坐下来就听见衣柜里传来含糊不清的童音,不断重覆着同一句话。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不断重覆的行为听起来就像是一般人唸佛经那般虔诚,彷彿将这句童谣当成了某种信仰、某种意志,祈祷从中能获得力量一样。
但……这童谣究竟有什么意义可以让曹明忻那么执着?
「呃……」莫白对着紧闭的衣柜犹豫了一下,最后礼貌性地敲敲衣柜门,说:「弟弟,我叫莫白,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人家有伞,我有大头……」衣柜内重覆着同样的声音,丝毫不理会他。
「呃……弟弟,你叫曹明忻吗?我来这里其实是因为最近这附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来调查看看……弟弟,你的绰号是不是叫大头?那你知道最近常常跑到别人梦里吓人的大头和你是不是认识呢?你知道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阿姨,最近过世了吗?你……」莫白坐在衣柜前叨叨絮絮地说,因为不知道要讲什么,只好什么都讲一点,一边讲一边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的确如喵喵所说,他感觉不到里面那个幽灵的恶意,相反的,他甚至觉得大头还比较怕他们,祂现在躲在衣柜的样子,像极了受到威胁、被逼迫,无处可逃的人,躲在黑暗的一角,喃喃祈求谁的帮助一样。
莫白在衣柜前自言自语了好一会,莫雅渐渐感到不耐,忍不住问:「你这样跟祂讲话有用吗?为什么不直接破开衣柜就好了?」
莫白顿了顿,看着紧闭的衣柜门,听着里面不断传来颤抖而微弱的声音,想到报导上那可怜枉死的曹明忻,如果衣柜里的大头是祂的话,就不难想见突然看见陌生人的祂会有多害怕。
「祂很害怕,我不想吓到祂。」莫白说。「而且祂没有恶意,刚刚的灵骚只是因为祂吓坏了,所以这次我才想慢慢来。」
莫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像是认同了莫白的话。
「只是……祂为什么要一直重覆着这一句童谣?」莫白的手轻轻放在衣柜门上,侧耳倾听,反反覆覆都是同一句话。
为什么?
「那会是谁教祂的吗?」莫雅说,并分析道:「吴锦柔的妈妈说过曹明忻的头比一般小孩大些,也不太会说话,听起来就是天生智能不足的样子。再加上他有那种父母,也不可能有能力送祂去早疗,那么那句话是谁教祂的?」
是谁反反覆覆,极为耐心地教祂这一段话?
一个智能不足,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孩子,却可以把这段话唸得字正腔圆,丝毫不差,这究竟是谁教的?
曹学义、赖秀媚这对糟糕的父母不可能有那个耐心教孩子说话。
他们也不会懂如何教一个智能不足的孩子说话。
而且为什么别的不教,就偏要教他这句话?
莫白反覆地想,突然一个想法窜进莫白脑中。
如果这句话不是刻意教的呢?
如果这句话是有人反覆地在大头耳边说,说到祂学起来呢?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如果那个「我」指的不是大头,那「我」会是谁?
莫白突然想到刚刚喵喵说大头祂似乎将他误认成什么人了。
他想到灵骚停止,大头从衣柜里出来的时候,正是他将莫雅护在身下的时候。
为了验証他的想法是否正确,莫白急着敲了敲衣柜门,说:「大头,开门!我是哥哥,你开开门,好不好?」
衣柜里顿时没有声息。
莫白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睛直盯着衣柜门。
然后他看见衣柜门慢慢地推开了一条小缝,莫白知道他猜对了!
大头果然有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