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罗瑀暄搬了进来,什么也没说,不论是看见浴室里魏如颖遗落的牙刷,或是散落在阳台上的菸蒂,即使半夜撞见客厅里无声啜泣的我时,她也什么都没说。
我想着,我们之间的秘密还不够多吗?两人都心照不宣,也能算是祕密吗?
从前魏如颖悉心照料的盆栽原来早就死了,连根部都乾枯,我呼着白烟扫着阳台上残留的菸蒂时总是断断续续的想着,她一个人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冷?
贴满整面墙的拍立得还在,枕头上还沾着她的短发,我无力收拾满屋子的残骸,小小套房的一切都深刻的融进了她的痕跡,这里本来就是属于魏如颖的,她把全部的自己都给了我,我却把她弄丢了。
即使闭上眼睛,也止不住眼泪从缝隙倾泻,疼痛将我塞满之后渗漏出来,从心脏、从眼眶,从被魏如颖失望的眼神划开的每一吋皮肤。
冬日里的乾燥让我不小心在下嘴唇嗑出一个伤口,扯着嘴角的时候总会牵动着,像是在提醒我除了悲伤以外的情绪都不合时宜。
「不要一直舔。这样伤口不会好。」魏如颖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耐着性子一次次捏起我的下巴,试图阻止我舔舐伤口。
最后索性在我每一次双唇微开的时候就低下头封住我,轻轻含住我的伤口。她的唇温暖又湿润,还有着淡淡的菸草味。她捧着我脸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下意识地咬着嘴唇,那里已经不再残有魏如颖的味道。
「不要舔啦。」罗瑀暄皱着眉头,递过来一条护唇膏。那是她最爱用的牌子,只要靠得够近就能闻到她唇上淡淡的橙香。
我想着这支唇膏曾经无数次描绘过她的唇,她习惯先从下唇开始涂,由左至右,接着是上唇,在唇珠的地方来回涂个两三遍,然后轻轻抿一抿,唇峰积着护唇膏的光泽。
轻轻压上嘴唇,燥热沿着护唇膏碰触过的地方迅速蔓延。
擦过伤口的裂隙,魏如颖没抽完的半包菸还静静躺在床边的矮柜上,我应该感到疼痛,但是这里有罗瑀暄,我太快乐了。
也许魏如颖先我一步窥见未来的模样。
不是有爱就能在一起,我们真的努力过,但是有些距离无论怎么伸手也无法抵达。
彼此之间越磨合越消耗殆尽的关係,在遍体麟伤之前,她就先放开手,一直到最后,她还是那么温柔。
疼痛使人脆弱,罗瑀暄悄悄顺着裂隙而上。我一直以来都看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只要她回头朝我靠近一步,我就会理所当然又快速的再次被征服。
她搬进来以后,日常和从前住在宿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会牵着手入睡。
她平静的睡顏就在我一睁开眼睛的距离。颤动的睫毛和平稳的呼吸,视线沿着轮廓描绘,我总是看到忘记时间的流逝,捨不得叫醒她。
一起吃过晚餐,我们会挤在小小的笔电前面随意的观看影片,按下自动拨放,任由画面无止尽的切换、延伸,看什么并不是重点。播放下一部影片前,萤幕变得漆黑过渡的五秒,我忽然发现自己专注的看着画面,只是为了看她倒映在萤幕上的样子。
沉默的那五秒,她也会转过头来看我,四目相接,她的浅色瞳孔不如萤幕般漆黑,却无比清晰的倒映出我的模样。
不论我们是在看电影、赶报告或者睡觉,她一定会将身体的一部份和我相触,在床上、小茶几前或是在地毯上,交缠的双手,相碰的小腿和小腿,额头靠在肩膀,就连我在洗碗,她都要站在我身边,肩并着肩擦乾我洗好的碗盘。
她喜欢窝在我的双腿上,看影片或是背法条,有时就只是躺着,一遍又一遍的哼着歌。
我弄丢了一个很爱我的人,换回和从前无异的生活。女孩和女孩可以牵手、拥抱,可以互相窝在彼此腿上的生活。我们很有默契的划分出界线,心照不宣,一旦跨过就回不了头。
但路始终只有一条,笔直的指向深渊。继续沿着走下去,必定会坠落。
你喜欢我吗?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简单的两句话在身体里百转千回,从心脏过渡到大脑,涌进声带的时候会颤抖,在喉咙和舌头相接的地方转了个弯,又重新向下游走。有时我会分不清最后的转向是怯懦还是突然失去目标,大脑停滞的两三秒空白期就足以拋下所有念想,我总是看着她的侧脸就忘记一切。
我好像总是可以喜欢上你好几次,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不论你喜欢的是谁。
但有很多事,我们心照不宣地将它放进心底。
例如魏如颖,例如高睦恩。
她不曾主动提起我和魏如颖分手的事情,我也不曾过问她和高睦恩如今的关係。
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已经不再代表朦胧而怦然心动的曖昧,而是一旦触碰就会瓦解的美好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