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动作一滞:「你准备要去哪?」
她有强烈的预感,如果现在放余果出门,等余果再次回家,恐怕已经不受她的控制,她的话语权会没有约束力。
余果抬头,碗里米饭已空,她的双眼在发亮,宛如浮光跃金:「去找月亮的抓痕。」
余果在拍摄纪录片的日子,投稿的照片有两张过了稿,杂志社近几年为了推广摄影风气,动輒好几位大师,甚至学生,一同完成将在美术馆展出的摄影展。
余果是五位学生之一,其他四位来自四面八方各地。
此次宣传的伙伴是当红演员雁行,简直太幸运。
雁行再见到余果,没了脱去狐狸服饰,朝气蓬勃,年轻的能在他身上掐出水来,余果稚气全无,成熟像个小大人。
两人捨去生疏的磨合,拍摄不用敬称,余果敢说,雁行便敢做,说要在脸上画字,在背后刺青,雁行全都同意。
雁行逮住机会在经纪人把他拖去化妆室换装时,和余果搭上话:「没想到会是你。」
余果调整相机焦距,往取景器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背景板:「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如果有人是爱我如爱自由,该有多好。」
雁行点头,挡住要拉他的经纪人。
「我是俗气的人,我忽略一隻鸟从头顶飞过也能让我快乐、喝水呛着吐到沾湿前襟让我感觉活着、有地方住、口袋有钱、有人需要我。我觉得不用爱,现在我就已经自由。」
雁行蹭掉脸颊延续至脖颈的诗词:「余果,为什么想拍这个主题?」
雁行指的是他手中经纪人发给他的资料,拍摄名字是「归期」
「有人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我想拍一组照片,做一首诗,从脸颊到脖颈。」
「无关诅咒,枷锁本该不堪一击。」
拍摄有钱拿,出版社全权负责,只是当出版社要求余果在方城短暂租屋时,余果没想太久,马上拒绝了。
她说她要回水川。
余果在水川租一间房子,小但全,儘管在方城待的时间长,余果再晚也会回水川,她又买一条金鱼放在玄关的玻璃鱼缸养着,照片被她洗出来重新贴往墙上,两隻鸟好似从千里闻到饲料味,又回到窗台边。
一切变又没变,晕晕绕绕一脚从终点跨回原点。
无人区在二手小镇变成长驻乐团后,余果变成常客,她用不同的名字买票,有时候用杜海桑,有时候用喻期,有时候乾脆登入英文名,花的钱比洗相片的钱还要多。
余果会在人最多的时候入场,挤在一群人中央瞧他们的表情,她也会在高潮时不随观眾举起手,当群眾的缺口。
也有一段时间,余果没有买票,她蹲在附近的草皮抱一大桶炸鸡,写日记。
:我们都是被时代拋下的人。
:我昨天梦到你,你对我说我做的很好,你也说你难过。
:昨天下雨了,谢图南。
:如果我再见到你,我会抱你,儘管人潮逆流。
谢图南偶然缺席的日子,二手小镇新增提问环节,入场有提问箱,乐团表演结束根据团员决定要不要回答提问箱的问题。
张望北坐在舞台边兴致勃勃打开又一张纸条,看一眼,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是第几张了啊,怎么都是问shu,没人问我今天穿的新造型吗?」
烟罗抢过他手里的纸条,挑眉说:「想问无人区的各位,shu这几个礼拜怎么都没有出现,(焦急的表情)」
「shu去考试去了。」烟罗说。
余果心一震,竖起耳朵细听。
张望北笑了一下,打趣说:「你们别这样看我,shu也有梦想啊。」
有人问:「考什么?」
张望北转头问陈见洵:「物理?」
陈见洵喝口水:「分子结构。」
谢图南没有拋弃,那些混沌、时光机、流明,他真的想发明一台时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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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图南最近常觉得有幻影,看到余果的影子在周遭乱窜,他花不少钱买一个新枕头想提高睡眠品质,同时在看二手小镇老闆传来的订票纪录时,眼尖发现几个耳熟的名字。
很好猜,足够简单,比物理试题容易。
张望北经过客厅就发现谢图南一脸坏笑:「大半夜的,别吓人啊。」
谢图南关掉笔电,难得拿出笔记本,他说:「小北,我们来写歌吧。」
张望北隐藏不住眼里的狂喜:「当然啊,灵感回来了是吧?」
「嗯,回来了。」
订票纪录好似一条细线,牵引谢图南的心情,在收到考试通过的通知后,谢图南回归无人区,有粉丝在后台偷偷放好几束花,指名给shu,张望北看到都快嫉妒膨胀了。
陈见洵在后台随口问他:「今天要看摄影机还是台下?」
「台下。」谢图南戴上耳返,他们听见有观眾在欢呼,主持人在倒数,灯光骤暗。
陈见洵咬下拨片,在进入观眾视线的前五秒,他伏在谢图南耳边说:「她回来了吗?那就好,今晚好好享受舞台。」
如果非要谢图南描述此刻的心情,就像倒在砧板的动物,任人宰割。
他全程冷脸找躲在底下的余果,吉他没弹错半个音,等到结束,一眨眼余果连影子都没留下。
谢图南去后台找老闆调监视器,在黑夜的模糊中,余果的身影没有被萤幕画素分解,她手里握一束东西,头也不回往外跑,左转。
谢图南加快脚步,不知不觉居然在草皮上狂奔,左转再直走,余果蹲在一丛野草的中间。
「为什么不进去听?」谢图南看向这个居然躲他躲到会场外路灯下的余果。
今晚是特别活动,每个人头上都有头饰,谢图南这头上的麋鹿头饰还没卸掉就衝出来,表情不显急促,倒是内心慌慌张张,怕一不留神余果就偷溜掉了。
「怕跟你对上眼,你今天一直往下看观眾。」余果扯着嘴角无声的笑,怀里却紧紧抱住一大束风信子,她蹲的是老地方了,会场外出门左转第二盏路灯,有台阶,伸长脖子就能看到舞台。
其实是想说好久不见。
谢图南站在她面前,一隻手撑在台阶边,一隻手的食指托起余果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你带的花吗?」
「想听我讲浪漫吗?」
他们的距离只剩鼻尖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