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果坐车回到五顶路口时还有点恍惚,之前的租房变成比酒吧更高的大楼,大楼有着好听的名字,有一个旋转门,把人转进转出。
魏寻见到她热情很多:「好久不见,过的好吗?」
余果拍他的背,跟魏寻说一切都好,又问你过的好吗?徐姐呢?
魏寻擦拭吧台的酒杯,惊讶于余果消息慢:「徐姐前阵子说她把这间店转让啦,她不会再回来了。」
余果手中的相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放在哪:「我去年跟她借的相机。」
魏寻拿出一个袋子,绑上蝴蝶结:「她离开前交代我的。」魏寻把纸袋推近:「徐姐说送给你当毕业礼物,祝你考试顺利。」
「还有个好消息。」他把去年余果给她的照片放在桌子,边缘有点毛边,被魏寻仔细用胶带贴牢:「你可能要帮我重新拍照片了,我不是小经理,徐姐把店转让给我,我现在是这家酒吧的老闆,余果。」
余果拍拍手,看向魏寻的脸:「恭喜。」
「不,谢谢你,是你的照片鼓励我。」魏寻给她一抹微笑。
余果买往h市的车票,到达宋茜家的路熟捻于心,记忆虚浮在眼前她的脚跟还有点漂,她没有带钥匙,敲门的。
宋茜的脚血跡斑斑,瘦了,胳膊都变细许多,头发剪的参差不齐,像是狗啃,她身上是一件红色睡衣,余果认得,是宋间最喜欢的那件,如今那件睡衣下摆破好几个小洞,被撕开成两半,一截在地上,宋茜在走时,就像穿婚纱。
「进来吧。」宋茜拖着一隻脚走路,屋内摆设没变,倒是客厅多几尊佛像,以及门口的红符。
宋茜坐在厨房的餐桌椅子,满桌子瓶瓶罐罐的啤酒,宋茜对余果微笑:「坐过来。」
余果绕开那几掌触目惊心的红色脚印。
「你变老了。」余果帮她倒一杯水,在宋茜伸出手时握着她的手腕,观察宋茜的指甲,甲面边缘模糊见得到血,余果托住手,翻出柜子的医药盒子,一隻贴好还有另一隻,直到十指都是ok蹦,余果才问:「疼吗?」
「后天是宋间的葬礼,你去吗?」宋茜趴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
「我陪你去。」余果收好垃圾,桌面的酒瓶被她收拾到冰箱,只留一罐蜂蜜水。
余果转身想捡摆在地上的包包。
「你在这里住吧余果,房间没动,如果还想回去上学,明天早上打通电话就行。」宋茜闷声说,
余果觉得宋茜像是穿破的旧鞋,它量身定做的合身,包裹脚掌摩擦一路,有一天就腻了,想穿新的,你没有理由,它就只是旧了。
直到宋茜参加完宋间的葬礼,余果也在h市復学,换了班级,班上一个人都没有认识,高二分科本就是重组班,余果的桌子被书堆满成墙,在班级里不张扬,不爱说话,邻座的男同学听说他是復学生给她一叠复习讲义,余果抄完还他,男同学又给,一来二去有眼尖的女同学传他们有情愫,私下问男同学,男同学吱吱唔唔被起哄放学时在教室表白。
余果当下马上拒绝,男同学装作大方,摆手说没关係,隔天却换了座位,离余果远点的位置,余果的身边换成年级第一,两人抬头不见,也不交流,余果名次上升的飞快,她肉眼可见的消瘦,配了一副有度数的眼镜。
有人说她孤独的像头野兽,她只觉得自己像隻鸡,管吃管住管长大,然后被拔掉羽翼宰杀。
宋茜说她拿命去拼,余果睁开佈满红丝的双眼,挤出一丝微笑,在昏暗的房间显得诡异:「我也只有命可以去赌。」
宋茜或许是宋间离开的打击太大,偶尔会在半夜大吼大叫,摔玻璃瓶,余果会打开宋茜的房门,在她试图要割手腕时紧紧拥抱她,并把玻璃片握在自己手中,让宋茜看血流出来是什么样,摆正她的脸,跟她说很疼。
宋茜会两眼无神看她,余果可以从宋茜的眼睛倒映出自己的脸,谢图南说过,看自己就像是看她,余果现在老实的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看自己,像失去信仰硬要攀爬百岳山的信眾。
然后再不知不觉让宋茜喝下含有治疗药粉的水,药效会让宋茜安稳睡上一觉,隔天早晨被体内的生物鐘叫醒,余果又会见到正常的宋茜,睡眼惺忪跟她说路上小心。
余果在某天染上菸癮,她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商店买谢图南上次给她抽的七星,蹲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抽,觉得身体沾染谢图南的味道,在吞云吐雾的犹疑间,她突然感到眷恋,她也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何离开,就在谢图南跟她说他顾不好自己,说他心软,说她防线设的很高,谢图南在讲她不擅长的话题,讲真心,讲情绪。
谢图南的眼中是克制,余果深深的感受到,谢图南被束缚着,延长的链条的支配是交给余果拽着。
余果慌张的逃离,她甚至没有和谢图南好好说再见。
余果的一模考试名次很高,宋茜下班特地到余果校门口接她,带她吃大餐,余果在车流拥挤的车道看一场夹在高楼大厦中间的日落说:「我高三想住宿。」
宋茜开车的手顿了顿,答应余果:「我最近有在好好吃药,工作也稳定,没怎么发作,你好好去吧。」车子停在一家高档的餐厅前,宋茜迟迟不开门,余果拉下把手,又把手缩回,宋茜畏畏诺诺的说:「假日你会常回来吗?」
「你需要我,我就回来。」余果越过中间的打挡器,张开双臂拥抱快要流泪的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