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墙上掛着牌子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哎,上头写的是英文,他又没上过学,对他来讲就歪七扭八的蝌蚪文,他哪里懂。」
「他不是和荷华一起上过学吗?」
「啊?女子学院?哈哈,别开玩笑了吧。」
「没开玩笑啊,你看他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呢!雌雄莫辨,混进去很容易啊。」
贺子充拧眉喝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扶苏,要不要找医师帮你看看,避免留下疤痕不好看,荷华会不喜欢?」
扶苏冷脸寒声说:「不必了。请你们出去!」
啪!
另一到马鞭再次甩下,震惊了眾人。
贺子充眼神轻蔑,似笑非笑道:「装什么高傲劲?你以为卑贱的长工能够配得起谁,遑论你这种以色侍人的货色。」
杀意扶苏在心中腾起,他握紧拳,沉默以对,只因他心底比谁都清楚,他确实配不起她。
「好啦,子充,别跟他认真,闹大了不好看。」说完,他们吆喝着走了。
扶苏望着马厩上的牌子,心想牌子上写的不是英语,是法语。到底谁是文盲?他无声冷笑。
当天晚上,荷华一身骑妆裹着皮衣,提着个牛皮包,来到马场。三个月不见,她长得越发冷艳。
「你过来。」她睨着他,姿态骄傲矜贵,似是真把他当成长工,好似昔日的情分早已逝去。
扶苏心中闷痛,几乎窒息,勉强让自己面无表情,沉默地走了过去。
「坐下。」她指着面前的板凳。
扶苏照做,卑贱的长工就该好好听话,不是吗?他内心讽笑。
然而,她打开了皮包,里头全是消炎的药水和绷带。
她用热水替他擦脸,消毒上药,满眼都是心疼,低声叹息,「扶苏啊扶苏,就算你是个负心的浑蛋,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扶苏怔愣间,她的呢喃传进耳里,「这乱世里太多衣冠禽兽,你奈何不了他。但只要你上进,成为人上人,局面就不同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和我只是玩玩,你也不能一辈子任人欺凌,知道吗?」
瞧着别开眼不看自己,双颊泛红快哭了的荷华,扶苏浅浅笑着,「好,我知道了。」
他猛地将她抱进怀中,哑声道:「但是,我要澄清一点,我不是负心汉,我也不是和你玩玩,我喜欢你,夏荷华。」
总有一日,我会站上权势的顶峰,保护你一辈子。
还没做到的话,他不会说出口,但他放在心上,绝对要做到。
马场关闭后,扶苏回到家中,向夏瑾支领了薪资,趁着荷华上学时向夏瑾拜别。
「确定要去从军?」夏瑾淡淡地问,看着手上的天津武备学堂入学申请,上头要有保人盖章。
「是的,可否请老爷帮我做个保人。」扶苏冷静道。
「战场刀枪砲弹无眼,很容易死去。」
「老爷,我没有选择。」扶苏淡笑,「我一无所有,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快爬上高位掌握权势的方法。」
「或者,你可以跟我们走。」夏瑾捏着入学申请颇不以为然,「并不一定要从军。」
「老爷,我协助您管帐,知道您花了多少钱缴交给军队做保护费。这个乱世里,商人不能没有靠山。或许我很天真,但是我愿意试试看,成为夏家的靠山。」
「是因为贺子充的话吧?」
「不,是因为荷华。」扶苏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我希望终有一天我能成为配得上他的男人,能够保护他的男人,而不是夏家长工或者入赘的女婿。」
「蠢货!」夏瑾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我把你当儿子,但是没要你入赘过!我没有其他儿子吗?」
扶苏苦笑,发现自己失言,捅了夏瑾心脏一刀,沉默下来。
「也罢,我可以盖这个保人的章,但另一个章呢,你要找谁?」
「吴芙。」
◆
然而,就算扶苏与贺子充的战争大家站在扶苏阵线,却没人认为扶苏去当兵是好主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兵无疑去送死,出于爱护之情,福伯立即向荷华告密了。
荷华开着车就去追扶苏,他正要去火车站,前往天津武备学堂。那是北洋新军的正规学校,吴芙要他先在那边学个基础知识,避免真的上了战场成了砲灰。
他很清楚时间紧迫。自从夏家和吴芙结盟,交给沪军的保护费不是白缴的,透过吴芙轻描淡写的地盘地界,他约莫可以猜测到吴芙的兵力配置。
虽然吴芙不提,但一山不容二虎,与第十师宋宣文的战争一触即发,扶苏如果想快速建立功蹟,这就是首战。
扶苏没有和荷华道别,因为他怕见了她又会心软,捨不得离开。荷华是他最柔软的珍宝,根本见不得她流泪。
火车已经鸣笛第二声,时间过得好快,已经过了八年。八年前他由上沪逃离天津,现在,他离开上沪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只是内心有了掛念,感慨竟比当年更深。
踏上火车前,身后传来娇脆的愤怒嘶吼声。
「闕扶苏!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