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感受到肩头一片湿热,我无奈地抬头,仰望早已天黑的夜空。
……
寧静的公园,只剩突兀的抽泣声。
我看了眼地上的影子。
长椅上,一大一小的黑影靠在一起。大的弯着身,垂靠在小的肩上,高大身躯一抽一抽的,怪可怜的。小的则是挺直腰背,坐的端正,脑袋瓜一歪,似是无聊又带点俏皮。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至从离开火场,传简讯向陈丹梅通知会晚回去后,我便没打开过手机。只能从月色和邻户亮起的灯光猜测出现在已到了饭点。
原因是身旁的大傢伙突然情绪崩溃,让我一时无从应对。
兴许是平常男孩子嘻皮笑脸,一会儿贱嘻嘻的捉弄自己,一会儿像个马屁精,不停夸讚陈丹梅女士和周遭的大婶们,如此豁达开朗的他,才不会让我瞬间联想到,他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侧头望向他。
男孩子眼皮红肿,全身像没力气般,意气消沉,毫无生气。像个小孩子一样,弱小、无助。
「要我拿卫生纸给你?」察觉他情绪险些稳定,我开口。
顿了会儿,溪橙缓缓直起身,摇了摇头。
「那,回去?」
抽了抽通红的鼻子,男孩子再次摇头。「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时跟你说的吗?」
听闻,我皱眉。「哪可能知道,早忘了。」
「是吗?」男孩子笑了笑,沙哑道:「我当时,不是说了我母亲刚病逝,还碰到抢劫?其实,那是骗你的。」
挑了下眉,我不置可否。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那说词了,儘管被抢了钱财后,需要一点时间找回,但连身分证都没有要先补办的意思,也着实让人怀疑他的真实性,虽然……相遇那天就已经够怪异了。
「我妈她,是死于火灾。」
男孩子语气平稳,看似释然,实则压抑。
我瞳孔放大,看他的眼神逐渐复杂。
所以,他刚刚才会有这一系列的举动……
「我和我妈关係处的不好。」身子缓缓靠后,男孩子仰头。「从小我就没爸爸,并不是英年早逝那种,是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便没有这号人物过。而我母亲也从没提他过,因此,我遭到同学们孤立。要么说我是个杂种,要么说我很噁心。
「就这样,学校一间间换,这个城市没的换了就换下一个,日復一日,反覆无常。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妈。
「如果不是她,或许我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或许我就不会再被同学们取笑了吧。直到那天到来。」
说到这,男孩子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那天,我跟我妈大吵一架。我妈虽平常也不待我温柔,却只有我提到爸爸时才格外敏感暴躁,而我当时叛逆,骨子里都很倔,所以僵持之下,我甩门离开家。
「我去网吧打游戏,直到傍晚才回去。可走到我家时,发现房屋早已熊熊烈火了。当时人满为患,却没见到任何一个消防员,我想去救身陷火海的母亲,可周遭的人一直拦着我,就这样,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葬送火海。」
男孩子的黑眸染上悲伤,水珠潸然泪下。
……
语毕,我们没再说话。
寧静的公园只剩他克制压抑的抽泣声。而作为旁听者的我,思绪则沉重万分。
「你妈想必也不乐见你去救她吧。」见他颤抖的身躯缓了一点,我侧头,真诚道:「儘管你们不合,但你依然是她儿子,她绝对不会责怪你。」
就像我对妈妈……
听闻,男孩子愣愣地望着我。
眼眶的泪珠因路灯的照耀,正宛如鑽石般闪烁着。冲淡了眼里的黯然,添增了些许微光。
暼开视线,我不自在的摸了摸脖颈。「纯属个人意见,别看了。」
噗哧。
爽朗的笑声回盪在耳边,我有些脑。「笑什么?欠揍?」
「抱歉,你这彆扭的表情实在太难见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溪橙哭红的脸颊露出酒窝。
「……」我瞪他。
「好啦,谢谢,有你这么说,我已经释然了。」
「哪可能这么快。」我斥笑一声。
「不,如果是你,我一定能释怀。」男孩子莞尔,表情一改往常的嬉皮,眼神柔和坚毅,彷彿从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孩转变成稳重的大人。
「谢谢你,李凝析。」